秦觀月躲在衣料下不敢出聲,賀風從車前躍下,擋在了守衛面前。
原先守衛不由分說地便要開啟箱蓋,作勢要翻開檢查,賀風先他一步替其掀開箱蓋,坦誠地露出裡面的廢衣料。
賀風亦喬裝打扮過,如今穿著宮裡雜役的衣裳,臉上用黃泥塗過,瞧不出原貌。
他將一包碎銀塞到守衛手中,壓低了聲音:&ldo;這是小的孝敬您的,您當值不易,且去換些酒喝吧。&rdo;
守衛明白,繡房的衣料,都是給天下至尊至貴的這些人作衣裳使的,價值不菲。
故而繡房裡常有繡娘偷拾些碎布料積攢起來,等人運出宮變賣銀錢。
眼前這人約莫就是幹得這般活計。
賀風又說了幾句好話,守衛掃了眼那箱子裡已有些發酸的布料,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布袋,揮了揮手:&ldo;走吧。&rdo;
賀風向守衛道了謝,緩緩蓋上了蓋子。
前方宮門緩緩開啟,賀風重新駕起騾車,抬手一鞭在騾身上,騾車向宮門駛去。
燕宮漸漸消失在二人身後,賀風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騾車拐入城東的某條巷子又漸漸停下,箱蓋再次被開啟,秦觀月聽見賀風的聲音再次響起。
&ldo;娘娘,可以出來了。&rdo;
在賀風的攙扶下,秦觀月終於得以從那充斥著異味的箱子裡出來。剛走下騾車,她雙腿虛軟地撐扶住一旁的牆壁,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像是要將膽汁都吐出來。
賀風站在一旁看著也不好插手,只得背過身去,等秦觀月的嘔吐聲停止,他才遞給秦觀月一個不知哪來的水囊和帕子。
秦觀月搖了搖頭:&ldo;不用了,走吧。&rdo;
早有輛馬車停在巷口等待,騾車被人駛走,二人換坐馬車而行。
上車前,秦觀月問道:&ldo;這是要去哪?&rdo;
賀風接過車繩,沉聲道:&ldo;前面不遠就到了。&rdo;
馬車向西郊駛去,一陣煙塵被風捲入簾內,幾片火灰飄旋在馬車內,最終停落在秦觀月裙上。
秦觀月正思忖著這火灰的源頭,馬車外忽而響起一聲猶若驚雷的轟隆巨響。
馬兒受了驚,嘶鳴不止,賀風用力扯住韁繩,才得以勉強穩住車身,但還是扯斷了右側後邊的輪轂。
秦觀月心跳地極快,尚未從震驚中平息,餘驚之際,她挑開車簾向外看,眼裡倏然流過驚懼。
飛揚的塵土間,龍虎觀轟然倒塌,往日的輝煌不再,沉淪為一片碎瓦黃沙。
賀風下車修整輪子,與秦觀月一齊將目光落望向那處廢墟,眼底怒火衍燒。
龍虎觀是京中最負盛名的道觀,亦是顧珩往日參學之處,而今物是人非,皆是陸起章的手筆。
他要毀掉顧珩在世間的名望,先從摧毀城中道觀開始,沒有了信仰的依託,顧珩的聲名會隨日淡去。
可陸起章料錯了,磚瓦輕易便能摧毀,人心卻不能輕易動搖。
幾名青衣學子從塵埃間走出,人人面露慍色,其中為首者滿目怒色地豎指向那些手握火石的兵卒呵斥:&ldo;朗朗乾坤之下,豈容爾等奸佞小人為非作歹。&rdo;
兵卒一步未退,一名官服士者站在兵卒身後開口:&ldo;何人在此處喧鬧!&rdo;
領頭學子不卑不亢地一禮:&ldo;這位大人,我等皆是今歲貢士,進京趕考路過此處。龍虎觀為我大燕第一觀,先帝亦曾為其題詞,如今形容盡毀,便不怕招來天下人的非議嗎?&rdo;
&ldo;非議?&rdo;那人像聽見了極大的笑話,不顧學子們的怒色,依舊哈哈大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