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目今盛暑之際,又當早飯已過,各處主僕人等多半都因日長神倦,柳敬宣揹著手,到一處,一處鴉雀無聲。從陳太太這裡出來往西,走過了穿堂便是趙雨杉的院落。到他院門前,只見院門掩著,知道趙雨杉素日的規矩,每到天熱,午間要歇一個時辰的,進去不便。遂進角門,來到王夫人上房裡。只見幾個丫頭手裡拿著針線,卻打盹兒。王夫人在裡間涼床上睡著,金釧兒坐在傍邊捶腿,也乜斜著眼亂恍。柳敬宣輕輕的走到跟前,把他耳朵上的墜子一摘。金釧兒睜眼,見是柳敬宣,柳敬宣便悄悄的笑道:“就困的這麼著?”金釧抿嘴兒一笑,擺手叫他出去,仍合上眼。
柳敬宣見了他,就有些戀戀不捨的,悄悄的探頭瞧瞧王夫人合著眼,便自己向身邊荷包裡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一丸出來,向金釧兒嘴裡一送,金釧兒也不睜眼,只管噙了。柳敬宣上來,便拉著手,悄悄的笑道:“我和太太討了你,咱們在一處吧?”金釧兒不答。柳敬宣又道:“等太太醒了,我就說。”金釧兒睜開眼,將柳敬宣一推,笑道:“你忙什麼‘金簪兒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俗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告訴你個巧方兒:你往東小院兒裡頭拿環哥兒和彩雲去。”柳敬宣笑道:“誰管他的事呢!咱們只說咱們的。”
只見王夫人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指著罵道:“下作小娼婦兒!好好兒的爺們,都叫你們教壞了!”柳敬宣見王夫人起來,早一溜煙跑了。這裡金釧兒半邊臉火熱,一聲不敢言語。
第二百一十七章 勸離
登時眾丫頭聽見王夫人醒了,都忙進來。X王夫人便叫:“玉釧兒把你媽叫來!帶出你姐姐去。”金釧兒聽見,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罵,只管發落,別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來年,這會子攆出去,我還見人不見人呢!”王夫人固然是個寬仁慈厚的人,從來不曾打過丫頭們一下子,今忽見金釧兒行此無恥之事,這是平生最恨的,所以氣忿不過,打了一下子,罵了幾句。雖金釧兒苦求也不肯收留,到底叫了金釧兒的母親白老媳婦兒領出去了。那金釧兒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話下。
且說楚敬連見王夫人醒了,自己沒趣,忙進大觀園來。只見赤日當天,樹陰匝地,滿耳蟬聲,靜無人語。剛到了薔薇架,只聽見有人哽噎之聲。楚敬連心中疑惑,便站住細聽,果然那邊架下有人。此時正是五月,那薔薇花葉茂盛之際,楚敬連悄悄的隔著藥欄一看,只見一個女孩子蹲在花下,手裡拿著根別頭的簪子在地下摳土,一面悄悄的流淚。楚敬連心中想道:“難道這也是個痴丫頭,又像顰兒來葬花不成?”因又自笑道:“若真也葬花,可謂‘東施效顰’了,不但不為新奇,而且更是可厭。”
想畢,便要叫那女子說:“你不用跟著林姑娘學了。”話未出口,幸而再看時,這女孩子面生,不是個侍兒,倒像是那十二個學戲的女孩子裡頭的一個,卻辨不出他是生、旦、淨、醜那一個腳色來。楚敬連把舌頭一伸,將口掩住,自己想道:“幸而不曾造次。上兩回皆因造次了,顰兒也生氣,寶兒也多心。如今再得罪了他們,越發沒意思了。”一面想,一面又恨不認得這個是誰。再留神細看,見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嫋嫋婷婷,大有諸葛清琳之態。楚敬連早又不忍棄他而去,只管痴看。
只見他雖然用金簪畫地,並不是掘土埋花,竟是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