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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九十九、一切皆釋然

皇帝仰著頭;太皇太后看著他,那一雙眸子裡彷彿盛著灼灼的火焰;烈烈燃燒著。她不忍再看,顫抖著閉上了眼睛說:“孩子;兩個皇后去的時候你都未曾如此,你又為何不能聽皇瑪嬤一句?”皇帝大慟;舉手抓住太皇太后的袍子道:“皇瑪嬤;不一樣;她們是大清皇后,住在宮裡,墨婉不一樣;她住在玄燁的心裡;她是玄燁的親人…”

太皇太后分明聽出了他的嗚咽,眼中湧動的那一股溫熱,流淌下來,劃過她密佈細紋的眼角,靜靜的低落在織金團壽的袍子上。

這一切彷彿夢魘,叫她不能呼吸,終究還是狠了狠心,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我不能留著她撥亂了一個天子的心,事已至此,你就聽我一句勸,叫她去了吧,宮中什麼樣的女兒沒有…”她眼睛望著不遠處的紫檀雕夔龍方几,似乎那方几附著什麼不可知的東西一般:“時間久了,就會過去了,一切就都過了。”她緩緩的說著,說給跪在地上的玄燁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不,”皇帝抓著太皇太后袍角的手驟然間攥的更緊,“我不會忘,皇瑪嬤,孫兒不會忘,她已經在孫兒的心裡,就算再也見不到,她依舊在我心裡越陷越深……”

也許只是片刻,又像過了幾天幾年那麼久,終有個聲音,猶似隔著久遠的時空傳來,悠咽婉潤:“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也許我會選擇不認識你,如果可以選擇,我就不會來這裡,我會生活在陽光下,無拘無束,無牽無掛……可無從選擇的,我來到這裡,好像一切都是註定一般,一點一滴的,把這裡的一切融到我的命運裡,再也割捨不開……我們都回不到從前,就像一個人走到心裡,就永遠也抹不掉一樣。”

墨婉緩緩站起身來,平視著太皇太后,看著她細紋縱橫的眼角,神色漸漸從容起來,說:“也許您是怕失去了兒子,再失去一次孫子,可是他和先帝是不一樣的,他的心裡有這片江山,他勤慎理政,仁愛庶民,是一個好皇帝,會開創一代盛世。”

“我和您一樣,深愛著玄燁的同時也深愛著腳下這片遼闊的土地,愛著波濤滾滾的長江,白雪皚皚的塞外,群山峻嶺,無邊的森林…”

“我不是董鄂,歷史也不會重演,如果您還相信面前的這個人,這個您一手撫育長大的人,請您允許有一個人,可以一起陪他看日出日落,春雨冬雪,允許他做一個皇帝的同時也可以心裡掛念著一個人。他在朝堂上叱吒風雲,指點江山,下了殿,我陪著他柔和歲月,這一切並不矛盾。”

她說的不急不緩,宛若靜靜流淌的河水,並不湍急卻不無法阻擋。

一切都變的安靜下來,能聽到有風吹著窗欞上裱糊著的綃紗,發出的極輕的嘩嘩聲,佛堂裡有煙徐徐彌散,空氣中依然飄散著一股焚香的味道,寧靜而安詳。

皇帝愣了半晌,方喚了聲:“墨婉…”

墨婉似是放下了什麼重物一般,臉上現出一絲笑意,道:“我說過,若你心裡有我,就是死,我也不會放手。不過若我真的死了,你也要記得,有過這樣一個人,曾經愛著你,以後也會一直愛你。”

太皇太后看著墨婉,那一張並不明豔的臉上沒有無助和不安,也不見楚楚可憐的姿態,只透著篤定和坦然,這個纖細柔弱的身子裡的靈魂,彷彿將她心底的那一抹柔軟翻轉出來。她想,也許是自己錯了,就像多年以後,她會常常失悔,若是那時自己不將那杯毒酒賜給鄂妃,或許福臨也會是一個好皇帝,而這一切又會是另外一幅樣子。

也許她真的該放手,就像她說的,這一切並不矛盾。

太皇太后伸手撫摸著炕几上的那串念珠,一顆顆的鳳眼菩提,芽眼如目,用線串起來,那是菩薩的種種殊勝功德。因為用的久了,現出深深的黃褐色。她觸碰著念珠,彷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