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果然很靈驗,那人馬上不叫喚了,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和鍾躍民對視了一眼,當兩 人的目光相對時,兩人都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鍾躍民認出來了,這是他在陝北插隊時同住一個窯洞的知青曹剛。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卻 沒想到和曹剛在這種情景下重逢了。
曹剛顯然也認出了鍾躍民,他顯出有些慌亂,但馬上又鎮定下來,他笑著把手伸給鍾躍民∶ 〃躍民,咱們可是多少年沒見了,來,扶哥們兒一把……〃
鍾躍民站著沒動,冷冷地說∶〃自己站起來,曹剛,你裝什麼孫子,幹上這行了?行啊,長 出息了。〃
曹剛的臉紅了,他臊眉搭眼地從地上爬起來,推起腳踏車要走,鍾躍民一把抓住他∶〃你幹 嗎去?咱們還沒談錢的事呢。〃
〃躍民,這……這是誤會,我還有事兒,咱們改日再聊好不好?〃
〃改日我到哪兒去找你?我看還是現在聊吧,你跟我走,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去。〃
曹剛無奈地推起腳踏車跟鍾躍民走出人群,鍾躍民把他帶到附近的一家茶藝館裡,兩人坐下 後,鍾躍民嘲諷地說∶〃曹剛,你怎麼幹上這行了?咱們這茬人歲數可不小了,身子骨兒哪 扛得住這麼摔,你每天得摔幾次?〃
曹剛難堪地低下頭∶〃躍民,真沒想到今天碰上你了,早上出門兒我就覺著不對勁,右眼皮 一個勁兒地跳,果然,一出門兒就遇見你了,真他媽丟人,躍民,看在咱們當年睡一個炕的 交情,你別給我傳出去,我曹剛再不怎麼樣,也還要個臉面。〃
鍾躍民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曹剛,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和我說說好 不好?〃
曹剛長嘆了一口氣說〃唉,別提了,知青大批返城時,我已經在當地成了家,不屬於返城對 象,沒辦法,我又在縣城裡幹了幾年,直到八五年才帶著老婆孩子回到北京,回來以後我就 後悔了,要房沒房,要工作沒工作,整個是兩眼一抹黑呀,我父母是工人,生了我們兄妹六 人,我們小時候全家就擠在兩間小平房裡,那時候北京住房都緊,還不覺得擠,等我在外面 混了十七年回來,我父母還是住在那兩間小平房裡,我大哥也是插隊知青,他比我早回來幾 年,娶的也是農村老婆,還有兩個孩子,他一家四口占了一間房。我父母擠在一間房裡。我 是一家三口,孩子都十歲了,能住在哪兒?真他媽的叫天天不應啊,我說了你還別不信,我 把家裡的小廚房給拆了,整出了一塊不到五平米的空地,我在這塊地上愣蓋起一座二層樓, 磚是從建築工地偷的,樓板是電車修理廠拆下的廢電車地板,在小樓沒封頂之前先得把雙人 床放在二樓上,然後才能封頂,你見過電影裡日本鬼子的炮樓嗎?我那座樓就和炮樓差不多 ,就缺幾個槍眼了。你想想,統共不到五平米的地方蓋起一座四米多高的樓,說它象炮樓都 高抬了它,要我說就象根兒煙囪,我家就住在煙道里。這就是我的家,我一家三口現在還住 在炮樓上。〃
鍾躍民聽得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象不出,五平米的地方能蓋出四米多高的樓來,這已經超 出了他的想象,使他震驚不已,他一時竟無言以對。
曹剛突然聲淚俱下∶〃躍民,你真不知道我們這些沒權沒勢的老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人不 怕受苦,最怕的就是沒盼頭,當年你當兵走後,知青點的弟兄們有三天都沒人說話,你想想 ,要是有人指著一口破窯洞對你說,這就是你的家,你這一輩子只能住在這裡,你只配過一 輩子苦日子,你沒有希望了,你能感受那種絕望的心態麼?我告訴你,這麼多年我就是在這 種絕望的心態下過來的。回城以後,我在一個建築公司當瓦工,老婆幾乎不識字,在北京找 不到工作,一家三口靠我那點工資還能勉強餬口。我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