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站在院中的雪地裡,身披一襲狐裘,一切,彷彿仍是十七年前的那一夜,她假裝被囚望月樓,而他深夜前來探望,看到她正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聽到她的歌聲,依稀仍在記憶裡反覆地迭蕩起伏著——
“回到那一剎那,
歲月無聲也讓人害怕。
枯藤長出枝椏,
原來時光已翩然輕擦。
夢中樓上月下,
站著眉目依舊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並肩看天地浩大……”
歌聲隱約,一切宛如剛剛發生般鮮活,他的面前幻出葉舞的模樣。一如往常那般,他走上前去,伸開雙臂,然而她的幻像,卻在他擁她入懷的剎那裡消失了。他木然地任由雙臂環住空氣,像個孩子似的,讓淚水滑過自己冰冷的臉頰。
尾聲(3)
十六年前,當醒來的洛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她所愛的人,當然是左小憶。所以,玄夜讓她嫁給了左小憶,並且封左小憶做了永江相國,這不僅僅是因為,左小憶有相國之才,更加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留在永江,而他,也可以偶爾去左相府看一看,哪怕,再也不是她的靈魂,看一看那張熟悉的容顏,也是好的……
左小憶似是看透了他的詭計,數次辭官,都沒有得到批准。只得在玄夜前往左相府的時候,不是讓自己的妻子回孃家,便是打發她去做別的事情,他並不願意別的人盯著自己的妻子發呆,哪怕那個人,是玄夜。
羽若和聶夫人,早就已消失在玄夜和其他人的視線裡,他始終沒有和葉舞告別,十六年了,他們去了哪裡,過得好不好?也再沒有人知道。雲進與宋宋的婚事理所當然,甚至小靈,也嫁給了曲藍,每個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只是葉舞,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相思閣一直空著,你走之前是什麼樣子,十六年來,這裡就一直是什麼樣子的。
有人說永江的國主都是痴情的人,即使玄夜國主的父親,亦曾讓相思閣空了許多許多年,不過,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他像雕塑一樣地站著,微風過處,枝丫上的雪像落葉一樣紛紛落下來,落了他一身。
如萱來過,他是知道的。
小暖是葉舞給他們的女兒起的名字,可是她也說過,大名讓父親來起,所以,他封小暖為如萱公主,她果然長得很像她的母親,甚至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些葉舞當年的風采。
可他越來越不敢看她,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了。
左小憶和洛顏也生了個女兒,但在三歲那年便生了一種奇怪的病,整天躺在那裡,只有呼吸,沒有知覺,左小憶遍訪天下名醫,也沒有治好他女兒的病,聽說,她長得也很像葉舞……
“主上——”大總管的聲音突然在院外響起。
玄夜淡淡地道了一聲:“什麼事?是如萱要進來麼?”
“回主上,如萱公主已經回到風殊苑了。”大總管道:“是左相帶了一人宮門外要見您。”
“左小憶?”玄夜喃喃道,“讓他進來吧。”
半夜三更,左小憶見自己做什麼?
他靜靜地想著,雙手頹然從空中縮回,已然冰涼刺骨。
不多時,他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在院外響起。
“是左相麼,請進吧。”他道,仍是抬頭凝注著天中的月亮,沒有回頭。
左小憶和另一個腳步聲來到他的身邊。
“如此深夜,你來做什麼。”玄夜仍是淡淡地問。
“我有一個女兒,沉睡了十二年,想必主上是知道的。”左小憶答道。
玄夜“哦”了一聲。
“就在剛剛,她突然醒過來了。”左小憶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