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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紀,便舉止舒徐清雅的少年,有著那樣清澈的眼神,仿若天山最深處的泉水,不惹半點塵埃。

可明明那樣清澈的眼神,卻並不通透,便如他絕俗的有禮微笑背後,總隱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讓你把他的性情看得清清楚楚,但相處一年甚至更多年之後,你所能瞭解的,還只是相見一個時辰後所瞭解的那個慕容沖。

那種看不透的感覺,最令人發瘋,便如……便如當年那個不告而去的女子一般……

苻堅繼續著他的任性,繼續將慕容沖留在了宮裡。

將他攬於懷中,對著他清澈眼神時,他只看到了那個一襲青衣的女子,用那樣秋水瀲灩的眼神與他對視,那種瀲灩在秋水下的看不透的眼神,對他有著幾乎致命的誘惑。

憶舊遊 傷心銅雀鎖秋風(五)

他忘了慕容沖是個男兒身,也忘了慕容沖才不過十一二歲,只是一日比一日更沉溺,沉溺在慕容沖一日比一日更不通透的眼神裡,沉溺在他清雅而淡然的輕笑裡。

亡國滅家,或者備受恩寵,在慕容沖眼裡,都似輕如鴻毛。他的世界,始終雲淡風輕,只要有茶有琴,日日眠花伴月,便已知足。

於是,微笑而冷淡的慕容沖,更令苻堅痴迷。

鳳皇,鳳皇,鳳皇,那些日子,他的眼裡只有一個鳳皇。只要鳳皇開心,便是天上的星辰,也可以親手摘下,放到他的跟前。

一時,慕容沖成了秦宮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別說張夫人、蔡夫人等先前得寵的妃嬪,便是清河公主,也只是紫宸宮裡一個美麗的陳設,為的是讓鳳皇有個理所當然的棲身之所。

畢竟,苻堅不可能把一個男子,變成後宮的妃嬪。有姐姐的掩護,慕容沖可以少惹些朝臣非議。

&ldo;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rdo;

人人都說,慕容氏姐弟專寵,宮人莫進,卻不知,專寵的只慕容沖一人而已;而更無人知,苻堅所痴迷的,只是慕容沖那雙令人看不明晰,卻只想深深探索的眼眸而已。

直到秦相王猛再三曉以利害,為不讓氐人與鮮卑人矛盾愈加激化,苻堅才將慕容沖送出宮去,安置在阿房城,那個秦始皇所建阿房宮的故址。

他知慕容沖性情雅潔安靜,只恐他住不慣,以鳳皇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特地在阿房遍植桐竹數十萬株,以供他賞玩遊樂。

隔了半年,待平陽太守一職空缺,他才將十五歲的慕容沖安排過去,出任太守之位。

細論起來,慕容沖雖也練武強身,可素來寧和恬淡,倒與晉朝那些清談名士相類,何況年紀又輕,並不夠格當一郡太守。但苻堅滿心只疼惜著這個溫雅的少年,特地挑了平陽這座三晉名城給他。據傳那地方為堯、舜、禹三代都邑所在,民風淳樸,易於管理,便是慕容沖才識欠缺些,也是不妨了。

而慕容沖一走,他才又將目光重新投回那些曾與心中那名女子共同生活過的張夫人、蔡夫人身上,而清河公主……

他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感覺,已經很少再去探望她了。

沒有了慕容沖的紫宸宮中,只有成為慕容夫人的清河公主,眼神一年比一年沉靜,沉靜到讓苻堅後悔,後悔當日不該讓這女子入宮,誤了她的一生。

如果她在宮外,過得應該比現在快樂很多吧?應該還和原來那樣,頤指氣使,任性地敢對天下之主大聲說著:不!

只為歉疚見到那樣沉靜的眼神,苻堅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歲月,不曾踏足過紫宸宮了。

慕容夫人熟悉的臥房近在咫尺。

低垂的銀白幃幔,光彩流離的珍珠隔簾,隨燈搖曳的翠竹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