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問,杜充才長長地嘆息一聲:“老夫原本以為張德遠去了陝西,呂頤浩辭去宰相一職。以老夫的的功績,又守住建康和東南半壁江山,怎麼也該進政事堂掌印了,可千算萬算,卻還是算漏了一點。”
杜束插嘴:“叔父可是和範宗尹範相不睦?”他是知道的,就在今年年初隨王慎去黃州的時候,朝中政局又是一變,遠在鄂州安置的範宗尹被同時召回臨安,一路高升,歷任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參知政事也就是左宰相,到初夏的時候,更是被直接提拔為政事堂掌印,成為大宋朝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升官的速度當真快如閃電,叫人目眩眼花。
在等他做了宰相之後,很多人都還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杜充熱中功名,以前趙鼎做宰相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他不過是暫代,以趙相公的威望和能力,並不足以協調陰陽,溝通上下左右,遲早都會被更強之人代替。
趙鼎本人也深知這一點,平日裡也是性格恬淡,對於政事不甚上新。
後來,趙鼎罷相,呂頤浩上臺。這人倒是個有威望,鎮得住場面的,可惜他後來壞了事,沒辦法再再朝堂容身。
這個時候,能夠頂替他位置的就只剩下張浚和杜束了。張德遠自不待言,威望極高,而杜充手握兩淮兵權,在守住建康府之後,也是名動天下。
可最後的結果是,張浚去了陝西,宰相的位置卻旁落到範宗尹頭上,著實叫人意外。
杜充哼了一聲,滿面的氣惱:“不睦,自然是不睦的。他範宗尹以前不過是區區一個知府,又憑什麼做政事堂掌印。他是宰相,老夫是右相,自然是合不來的。”
杜束見叔父不書發洩著心中的不滿,附和道:“侄兒也是替叔父不甘。以叔父的功勞,主持國政,眾望所歸,官家也不知道是何心思。”
“官家的心思老夫略微能夠猜出一二,範宗尹能夠拜相乃是和秦檜私交甚好,秦檜歸朝後,自稱殺了監視自己的金兵,搶了小船逃回,朝臣多持懷疑態度。就是範宗尹和樞密院李回竭力保舉他的忠心。”
杜束問:“叔父所說的秦檜可是靖康年的左司諫、御史中丞秦會之。”
杜充:“不是他還能是誰?”
“他不是被女真俘虜了嗎,這些年為女真階下囚,突然跑回來,說是殺了監視他的金兵南歸,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何能委以大任?”
“誰說不是呢,可有範宗尹的保舉,官家偏偏就信了。而且,範某還因此拜相。”
“因此拜相,區區一個南歸的舊臣,何以改變朝廷局面?”杜束大為不解。
杜充:“還不是這次女真兩路南下,官家一路轉進,實在是怕了,累了,不想再打下去了。秦檜這次南下,有範某人保舉,進宮詔對,提出要與金國和議,效仿當年南北朝劃江而治。秦某又說,為了促成這次和議,當‘如欲天下無事,南自南,北自北。’”
杜束色變,抽了一口冷氣:“南人歸南,北人歸北,這不是荒唐嗎?咱們可都是北人,難不成都要被罷免了官職,趕回河北?這朝中袞袞諸公,真正的南人可沒幾個。難不成官家任由如此狂徒在朝堂上狺狺狂吠不成?”
“是啊,真是荒唐,官家當時也惱了,說南自南,北自北,朕本是北人,難不成也要讓朕歸北不成?”杜充說:“原本以為秦某發此荒唐言,必然被趕出朝堂,永不敘用。可怪就怪在這裡,沒幾日,秦某就被任命為禮部尚書,而舉薦他的範宗尹也被提拔為宰相。”
“這個……”杜束聽得瞠目結舌。
杜充一臉的頹喪:“這個時候,老夫才明白過來,官家是真被女真追殺得累了,想要在這江南半壁江山享福的。就在最近,官家還曾言要在杭州西湖邊上大興土木,興建宮觀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