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楊嗣昌已經基本上失去信心和信任,幾次和陳新甲密議,都是打算換人,但陳新甲卻堅決認為,在當前階段下,已經沒有人具有楊嗣昌的指揮和協調能力,更不具有楊嗣昌的威望,在當前空前危險的局面下,陣前易帥,是自掘墳墓。
陳新甲還算精明幹練,特別是敢於說別人不敢說的話,崇禎對此還算滿意,雖然有時感覺自己帝王威嚴受到觸犯,不過在當下無人可用的局面下,也只能忍了。
在松山之圍不可解,開封將爆發決定命運的大戰之時,他踉踉蹌蹌的趕到田妃宮中,卻是有更深的心事,想要與自己的愛妃傾述。
在往常,他不是這般脆弱的人,他的廟號說明了一切。
而且,崇禎很注意不叫后妃干政,以致留下惡名。
不過眼下皇貴妃已經命在頃刻,也就無所謂顧忌了。
在宮門前,幾個皇子跪下迎接他,口稱父皇不迭。崇禎用冷漠的眼神瞟了兒子們一眼,天家父子無親情,皇帝也就是對太子有幾分注意和刻意栽培,對這些普通的將來之國的皇子,幾乎沒有任何關注。
在他袍袖輕拂之後,諸皇子連忙後退,在崇禎十四年的冬天,最年長的皇子才十二三歲,未脫童稚之聲,實在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待他趕到田妃寢宮的時候,見對方仍然是輕紗遮面,崇禎心中不覺氣苦,嘆道:“我知道你是害怕我見你的容顏而生厭憎之意,但我何嘗是這種輕薄之輩?”
“臣妾並非是如此想,只是不願陛下見臣妾憔悴的容貌,等臣妾稍稍好轉,一定精心收容妝容,再見陛下便是。”
“唉,隨你,不勉強你罷。”
只有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崇禎才收起帝王威嚴那一套,象一個心事重重的中年人,重重坐在了床頭一邊。
他才三十出頭,但已經是鬢角有白髮了,經常在白天批閱奏張時就睡著,此時坐在寵妃面前,臉上露出沉鬱的表情,眼角的皺紋,也是越發深刻。
“皇上有什麼心事嗎?”
對崇禎的瞭解,田妃不做第二人想,一看崇禎的表情,她便小心翼翼的打探起來。
“朕是有一些心事,想要吐露給你知道……”
崇禎深深嘆息,半響也不說話,田妃知他脾性,也不催問。
“遼事日壞,朕每日每夜睡不著,苦思辦法……”
“皇上莫急,東虜不過一時跳梁,嘉靖年間,曾經有北虜為禍,河套之事,鬧到京畿都門,嘉靖皇爺也十分震怒,當時也沒有辦法,後來不也是漸漸平息了……”
田妃倒果然是崇禎的知已,寥寥數語,竟然給她隱約探到了皇帝的想法。
“你不愧是知道朕的人!”
崇禎大為感動,執住田妃的手,淚水已經滾滾流下。
雖然看不見面容,但兩人相視對眼,已經都感覺到對方的情意。對一個帝王來說,真是難能可貴。
“朕知道,議款一事傳出,必定有人說朕的不是……不過,朕思祖宗當年,一時忍讓,終換百年平安,後來也不曾丟失寸土,今東虜之事比當年北虜相差彷彿,遼東雖然失土,但只要暫行議款,容朕騰手剿滅陝寇,將來國家元氣恢復,也是一定能收回來的……”
崇禎象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趴伏在田妃身邊,絮絮叨叨,將自己的心事,一一對愛妃吐露著。
田妃卻是知道,要緊的是那句“必有人說朕的不是”那一句,皇帝的性格,她太瞭解了。崇禎求大求好,絕不會允許後世人議論自己是如趙構那樣的求和皇帝,以他的自尊心,絕受不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上游
她知道,將來自己死後,田家沒有人庇護,以自己父親那種為富不仁,橫行不法的脾氣,得罪的有權有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