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那位大皇帝陛下的演算法,該是天啟十年。
不過現在沒人理會他便是。
天下分裂日久,已有三百年。
陳國佔據東陸的江南一道,水草風美,有好文華,好美人,好美景。
雖在十餘年前與宣國爭鋒而敗。
卻也有名將蕭無量七騎衝陣,威震天下。
而關翼城距離陳國都城江州極近,快馬一日可達,自然頗為熱鬧繁華,李觀一的視線從外面的風景收回,揉了揉眉心,可能是秋天的午後,陽光溫暖,實在是讓人心神懶散。
他又回憶起來了十年前的那些事情。
到了換班的時候,李觀一慢慢走到藥鋪的後房裡,把身上的青色厚實的長衫脫下來,見著周圍沒人,他拉開裡衣的衣襟往裡看去,心口上,有隻有他可以看到的,小鼎般的烙印,上面佈滿了青鐵的夔龍紋路,有魚鳥紋,鼎內卻有著赤色的光華在流動著。
而在心臟的周圍,有一道一道的黑色紋路匯聚過來,如同一條一條猙獰扭曲的毒蛇,圍繞著篝火舞動,和雪白的面板形成了詭異的反差,觸目驚心,宛如遙遠古代蠻荒大地上的古老血祭。
古樸,粗狂。
蠻荒而血腥。
這是毒,劇毒,亦或者巫蠱之流的要命東西。
這玩意兒是十年前那件事情的後遺症,也是這劇毒激發了青銅鼎,讓他打破了胎中之迷,從一個兩歲的嬰孩,覺醒了成年人的意識;也是青銅鼎鎮住了這劇毒,雖然時而發作,痛得他汗出如漿,恨不得一頭撞死,可好歹還活著。
只是最近這毒性爆發的頻率越來越快了。
這十年來嬸嬸帶著各處拜訪大夫,卻都沒有解毒的法子,眼見著不用到成年,就要給活活痛死。
李觀一的臉色微沉。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李觀一又看了看那鼎內約莫到了八成的玉液。
就算是知道再怎麼看這玩意兒也不會突然暴漲,他還是忍不住會想要再看看。
眼下就只能希望這鎮住毒性十年的青銅鼎,鼎內的玉液積累滿之後,應該會有所變化,最好是能夠把這一身劇毒盡數化去,而這玉鼎當中玉液積累的方式,李觀一在一個半月前,總算是有了眉目。
外面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響,李觀一皺了皺眉,只想著這是這個時候來了客人麼?換了衣裳,把那個青色的褡褳往腰間一掛,上面還掛了個裝水的葫蘆,然後邁步走出去,抬手撩起門簾,道:“陳伯,怎麼……”
聲音戛然而止。
轟!!!
沉悶的聲音像是一把攥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藥鋪僱傭的三個武人像是個破麻袋一樣被拋飛起來,重重撞在李觀一旁邊牆上,狠狠落下,張口噴出鮮血,臉色蒼白,眼底驚恐。
“!!!”
藥鋪的門被一腳踹碎,掉下來的雕花大門破空直接撞在牆壁上。
一名頭系英雄巾,穿一身鸚鵡綠斜襟長袍,腰環鐵帶,掛一口腰刀的大漢往前邁步,氣勢洶洶,一隻手抓起剛剛蹲在傷員旁邊的少年李觀一的領口,一下凌空提起,虎目橫掃周圍,暴喝道:
“好膽,包庇朝廷要犯!!!”
“不怕死的是嗎?!”
李觀一被提起來,呼吸困難,面容漲紅,視線遠眺,看到門外一名騎乘駿馬的青年文士,這青年腰間佩劍,眸子平和注視著被捏著喉嚨,呼吸困難的少年人,其右邊袖袍墨色,垂落而下,上面佈滿了細密的雲紋。
一如十年前那一場無光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