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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髒。

血濺了滿手,身上壓著的重量在瞬間變得更沉,喉間緊跟著一鬆,宗亭緩慢地補了口氣。

霎時間,盤旋在上空的數只烏鴉俯衝而下,爭相啄食新鮮的屍體,唯有一隻無心奪食,穩穩落在宗亭臉側,將叼來的馬蓮子送給他。

清苦味道入口,猶如雪中炭一樣及時。

一眾禽鳥爭啄**,血腥氣盤旋不散,宗亭身上彷彿壓著一個屠宰場。他費力推開身上負累,掙脫已被割斷的繩索。鳥兒們受了驚嚇乍然飛起,撲稜稜的一陣,一同往北邊飛去了。

宗亭抬頭檢視飛鳥的行跡,直到那一從黑影消失在視界中,才咬牙站了起來。

累日疼痛讓人麻木,關節也難以自如地配合,但此時為求生只能往前走。宗亭解下馬背上的空水囊,割下馬腿帶上烏鴉,隨鳥群也往北邊去。

方才吃到的馬蓮子非常新鮮,意味著在不遠處就有馬蓮草,或許還有沙棗樹,甚至水源。只有找到水源,他才有可能活下來等待營救。畢竟以他目前的體力,想要獨自徒步回賀蘭山,幾無勝算。

日頭漸漸下移,天邊紅得像要燒起來,翻滾的塵沙到了一天中最疲竭的時候,乾枯的胡楊怪柳倒臥在沙子裡,野羊從沙丘後竄出又消失,宗亭身旁的烏鴉突然興奮起來,在寥闊天地裡“呱——呱——”叫喚,忽地展翅騰空,逐日而去,不見蹤影。

宗亭體力幾乎罄盡,全憑意志支撐,他在原地停了一陣,打算繼續前行時,烏鴉卻突然折返,渾身潮溼地帶了未成熟的沙棗回來。

它溼漉漉地棲在宗亭肩上,羽翼親暱蹭擦著他的臉,讓他感受久違的水,迫切想讓他知道求證的結果。

宗亭笑了,這時天邊終於斂起燒紅的臉,掛上了沉沉夜幕。他吃下苦澀青果,抬起頭就直面天河。夜風裡繁星閃耀,置身其中,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壯闊與孤獨,也萌生出前所未有的期盼與掛念。

可等待是漫長的,哪怕李淳一特意帶上了熟悉大漠的兵馬前來尋他,效率也十分低下。

經歷幾日的徒勞找尋,人馬皆倦極,帶的食物也用了大半。這一日傍晚,大將斗膽進言:“倘明日還找不到,臣懇請殿下先行離開。”他的擔心不無道理,這兒不光環境惡劣,且隨時會招來北邊的敵人,李淳一身為儲君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這一開口,其餘人紛紛附議,其中一裨將甚至自請命要護送李淳一回去。

李淳一沉默不言,卻突然抬起頭看呼啦啦的鳥群飛過,一陣又一陣。是斑鳩,它們通常會在日暮時分回到水源地,這意味著繼續前行很可能會遇見大面積的湖泊。她突然偏頭問身邊一個熟悉沙漠的校尉:“如果在大漠中水盡糧絕,你會怎樣做?”

校尉一怔,回道:“自然是先找水。”

“找到之後呢?”

“飲夠了水再啟程。若是太累便多歇些時候,做足準備再重新上路;或等人來救,畢竟有水的地方,總會有人找來。”

“憑相公的經驗,能找到水嗎?”她像是問別人,又像是自問。

校尉還沒來得及回答,李淳一已經揮鞭啟程:“跟上!尋到水源,也好有補給。”

茫茫暮色中,馬蹄引得平息下去的沙塵又重新翻騰。

這聲勢浩大的找尋,驚得飛鳥起、爬蟲遁,也喚醒了湖邊沉睡的宗亭。烏鴉在他耳側呱個不停,他一把抓住烏鴉坐起來,塞了果子給它,彎起唇角看向遠處,眼眸也亮起:“她來了。”

那馬蹄聲愈發近,宗亭卻抱著烏鴉一動也不動,甚至忘記了眼下自己披頭散髮,形象十分狼狽。

繁星引路,馬蹄聲在距離湖泊不遠處終於停下。有人下馬,舉著點亮的火把沿星河的方向朝他走來。

火光將她的臉照亮,這一刻,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