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頷首:“那你將手中事務暫放下,明日便隨朕一道去行宮歇一歇,勞累了這麼些時日,也該養一養身體。”
“喏。”李淳一低頭應道,“倘無他事,兒臣便先行告退。”
“走吧。”
李淳一剛轉身出門,遙遙聽得女皇向內侍詢問宗亭的事,內侍瞭如指掌地回說:“宗相公病了,似乎病得很重,早上還在府裡暈過去了。”
李淳一跨過門檻,心卻一沉,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賀蘭欽V:只有心機男才會賣可憐,徒兒你不要信他
☆、 【二三】
舊宮城地勢低窪,哪怕不是陰雨天氣也十分潮溼。遭遇暴雨,全長安的積水都好像要灌湧過來。因為潮冷難捱,女皇對舊宮城的厭惡這幾年愈盛。
這厭惡又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大約是從某個夜晚開始的,頻繁的同一主題的夢,像深宮中的惡魔,糾纏不休。宮人們總講在這高牆之內很少有安眠之人,心中有貪慾有惡毒或有懼怕有懊惱,又怎可能睡得好?於是將罪過全推給了天冷地潮上天不憫,讓將作大匠想方設法去高地建一座新宮城,好像從此便可高枕酣睡,不必再被愁擾。
如此冠冕,說白了卻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李淳一在殿外站了一站,天地之間白光刺目,周圍鼓滿了風,她正要沿階梯而下時,卻有內侍報道:“元都督到!”循聲瞥去只得一高大模糊的身影,雖看不清臉,但李淳一知道那便是太女李乘風的丈夫元信。
元信回朝是例常彙報,同時也是與太女李乘風“培養感情”。李淳一幾乎未見過他,印象中只記得他英氣十足不苟言笑,是看起來很不好惹的角色。
她沒有停留,更不打算同他打招呼,只低頭佯作未見地匆匆下了階梯。
耗時已久的制科舉終於告一段落,她也回家好好洗漱睡了一番,次日醒來後看到前來送飯的宋珍,這才想起了生病的宗亭。
以她的立場,並不適合登門慰問,於是沉默吃完飯,抬頭一本正經與宋珍道:“給相公送張符籙去,就講可以保他身體康健。”言罷將符籙往案上一拍,起身又吩咐道:“我今日要去驪山行宮,午後就走,行裝儘快打點好。”
“喏。”宋珍俯身忙拾起那黃澄澄的符籙,揣進袖中飛快地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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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短暫得很,何況李淳一還得在吃飯前帶著行李趕到宮城外等候,再隨宮裡的車駕一道去往昭應城。
日頭移至當空,緊挨著東宮的延喜門外停著李淳一的車駕。她撩開簾子閉目曬秋陽,快要睡著時,忽被轔轔車馬聲吵醒。她探出頭一看,卻見是南衙衛兵們都出來了,緊接著又看到與元信一道走出來的李乘風。
李乘風顯然是來恭送聖駕的,這意味著女皇應當快到了,李淳一遂趕緊下車。可她才剛下了車駕,便被李乘風倏地握住了手臂,李乘風偏頭看她,笑著道:“陛下還未出來,何必這樣著急。”她說著和顏悅色地拍了拍她肩頭:“有褶子。”
自殷舍人一事之後,李乘風收斂了許多,御史臺對她的攻擊也明顯少了。這陣子李淳一在前面為制科奔走,她卻窩在東宮頤養身體,擺了無爭的姿態,過得十分閒適。
元信站在不遠處,只偶爾朝這邊瞥上一眼。因常年分居,李乘風對這個丈夫的態度向來不冷不熱,對她而言,這樁婚姻也僅僅是政治結盟罷了。哪怕元信再好再威風凜凜,她也不會放太多私心在他身上,盟友關係不該耽溺,感情更應當節制,這是她處世的邏輯。
她與李淳一站得很近,手仍握住對方手臂,卻平視前方若無其事地說道:“聽聞陛下已做了定奪,向來從不授人的第一等給了賀蘭欽,這是要將他抬到什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