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女皇被翻了舊賬自然不悅:“眼下太醫署已竭力救了,還要如何?”
“為救吳王好好的人變成這幅模樣,吳王又豈能沒個說法?”宗國公手執柺杖猛地又捶地:“傷得委實太冤枉了!”
“因救吳王變成這樣,難不成國公要吳王給他賠命嗎?”
“賠命又有何用?吳王死了,臣的孫兒還是站不起來!”老傢伙不要命地咄咄逼人,完全沒了君臣之間該有的規矩。
“那到底要如何?”、“讓吳王給個交代!”
這邊劍拔弩張,病室中卻只有輕柔水聲。侍女絞乾手巾,遞給坐在榻旁的李淳一,李淳一俯身給宗亭擦臉,下手柔緩又仔細。
他的燒終於退了,整個人瘦了一圈,因太久未打理,看著甚至有些潦倒。李淳一打算給他修面,於是令侍女打了水,先給他洗了臉。
她沒有做過這些事,為了不顯得生疏,甚至還特意同嬤嬤學了,於是此時像模像樣地給他修起面來。到收尾時重新給他擦乾臉,卻忽有一隻手抬上來抓住了她的臂,但那眼睛卻還是閉著。
“醒了?何時醒的?”
他露出狡黠又虛弱的笑,彷彿告訴她其實他早就醒了,只是在裝睡。被她如此耐心細緻地對待,雖然身體的傷痛仍侵襲意志,但心頭卻蓄起暖意來。
“外面下雪了嗎?”他的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沙啞與疲倦。
對抗傷病需要體力與意志,反覆的發熱與疼痛幾乎耗盡一切,把精神氣也磨光了。窗戶就在不遠處,李淳一抬頭看了一眼:“你要看看嗎?”
“是。”他聲音低到幾乎是用唇語答的。
李淳一於是起身,稍稍將窗子推開一些:“太冷了凍著不好,只能開一會兒。”她走回來重新在榻旁坐下,又給他多加了一層毯子。
“沒什麼新鮮事嗎?”他盯著她問。
“沒有。”李淳一風平浪靜地回,彷彿這陣子當真什麼話也沒聽著。
內侍們紛紛退去了,有細碎雪絮湧進來,將藥味也沖淡。與那寒冷一道進來的還有從窗外路過的議論聲,“宗國公眼下正與陛下爭著呢,我們因此都出來了,也不知會是個什麼結果,畢竟宗相公傷到這個地步甚至都——”
李淳一忽然俯身捂住了宗亭的耳朵,然她能用的僅有一隻手,遮不了雙耳。
☆、第33章
“都殘疾了!”外面的議論聲到此倏止,內侍們大約是察覺到了窗戶開著,趕忙停下議論紛紛避走。傳言遠去,風雪卻仍往裡湧,火盆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點點溫度,全被撲了下去。
有些話早晚都會聽到,倘若局面當真落到這般田地,耳朵也是白捂。念至此李淳一鬆開手,又探進被窩裡踏實地握住宗亭的手。她捕捉到了他瞬黯的眸光,無視那些言之鑿鑿的傳言,堅定地直視他道:“太醫署還未有結論,諸事應有轉圜餘地。哪怕沒有——”她略頓:“我也會對相公負責。”
她手心難得溫暖,握著對方的手,力氣也恰到好處。她一向不太擅長用言語安慰人,更無法與他傾訴多日以來的憂懼與痛苦,只能同他表明立場與心中決斷。
宗亭未料到她會如此果斷又幹脆,但他面色仍然難看,因這打擊甚至透出幾分厭世的頹靡。這時李淳一再次俯身,貼著他耳朵一字一頓道:“這次我不會再放棄相公了。”鄭重其事,發自肺腑,手心裡傳來的力量也堅定得要命。
哪怕他不殘廢,李淳一恐怕也會這麼做。多日來他反覆告危,病中的脆弱與痛苦模樣讓她意識到,哪怕平日裡再厲害他也不過是*凡胎,其實和所有人命一樣脆弱又容易消逝。
眼下這些事雖全部跌出了她的計劃,但她卻不能懊惱喪氣愁眉苦臉,她有必要守著他,且局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