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換藥,可她卻一直枯坐,紋絲也不動。
至午後,李淳一也回到了久違的王府。執事宋珍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還未待他詢問,李淳一徑直回了屋,臉未洗衣未換,累得直接倒在了曝曬過的柔軟床褥上。
李乘風回到東宮不動聲色地飲酒,詹事府的幾位輔臣挨個來了一遍,除了勸誡便無他言,李乘風煩不勝煩要將他們趕出去之際,內侍踏著未時略帶燥熱的風趕到了。
內侍跪在門外稟道:“主父病危,還請殿下即刻往立政殿去。”
李乘風卻頗為不耐地將酒盞扔了出去:“一個月病危六回,尚藥局的人到底是如何做事的?總來報煩不煩!”她似乎對皇夫在山東一事上的袖手旁觀頗有怨憤,這時候竟然也口不擇言起來。
詹事府幾個臣子驚愕朝她看過去,曾詹事道:“殿下酒飲多了!”
酒盞扔出去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略有些顫抖的手收回來,她這才察覺到一些連自己都難控的可怕情緒。一直以來她以為丹藥的藥力盡在自己掌控之內,然而今日她察覺到了強烈的異常。
李乘風緩慢抬起眸子,又失力地垂下手,最終保持一點體面坐回了軟墊上。
她並沒有去立政殿,但亦沒有再飲酒。
再藍的天也會迎來暮色浸染的一刻,黃昏緩慢又奢靡地到來,晚風輕擊太極宮上的鈴鐸,聲聲清明。
和煦傍晚,長安城的尋常人家這時都趕在閉坊前回了屋,動作快些的,甚至已在小院裡搭起案來就著夜涼吃晚飯;家犬徘徊在案旁饜足一頓,之後在深曲中晃盪,或靜靜坐臥於門口看家護院;小兒在阿母懷裡甜膩昏睡,調皮的大孩子翻上屋頂叫囂著要去抓星星;主婦在月下搗衣,男人們從井裡撈出鎮好的涼瓜,剖開來分給家人,一隻來得過早的螢火蟲就棲上了瓜瓤。
李淳一剛剛醒來,她坐在床沿朝窗戶瞥了一眼,看到了宋珍的身影。
她走出門,宋珍道:“外面已被衛兵看死,殿下是被禁足了。”李淳一平靜聽著,但好像並不太在乎,只說:“知道了,送一點吃的來吧。”
宋珍趕忙去辦,將飯食送來時天都黑透了。
她好歹吃上了晚飯,而宮裡這時卻根本連用飯的心情也沒有。皇夫病危的訊息傳報了幾回,女皇都絲毫不動容,最後是紀御醫親自到了,事情才有了一點轉機。
紀御醫說的是:“最後一面了,陛下當真不再去看一眼嗎?臣以為,主父有些話似乎要與陛下說明。”
女皇閉眼沉默了很久,腦海裡卻全是另一個人。她揮去那些念頭,艱難起了身,不要人攙扶也不要御輦,逆著夜風獨自往立政殿去,身後跟了御醫、侍衛等一眾人,但卻都走得連聲兒都沒有。
一眾人飢腸轆轆等在立政殿外,沒有人敢喊餓。廡廊下的燈倒是燃得旺,也不見燈油盡的徵兆,殿內紗幔後躺著的那個孤零零的男人,命途卻似乎真的要走到尾聲。
女皇在門口站了一站,嘩啦啦跪成一片,燈將她衰老的臉照出一片陰影來。
這時王府內的李淳一用完了飯,或許是因為久在災地,抑或只是太餓,她將面前飯食吃了個乾乾淨淨。
燈沒點,她坐在暗中,剛閉上眼要思索會兒,卻忽聞書櫃後的敲擊聲。她全身汗毛都倒豎,聽清那敲擊節奏卻又瞬時鎮定下來,最後起身走到書櫃前,隔著數層板子問道:“是老師嗎?”
“是。”
熟悉聲音傳來,她開啟了暗門。這暗道通向至德觀,去年女皇壽辰前掘挖完畢,那時她曾藉助了女冠司文的幫助,因此賀蘭欽知道這暗道也並不稀奇。
但為何這時找來?
賀蘭欽身上雖帶了些暗道裡的潮氣,卻還是沒有窘迫與慌亂,待她掩上暗門後道:“我明早就得去山東,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