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加洛甚至沒動氣。
「不過,眼前是怎麼回事?那是誰?」我以下巴示意臺上的屍體。
「剛剛那些傢伙把城裡的人趕到廣場,調查一些有的沒的,稍遠的地方突然傳來槍聲。」
「我也聽到槍聲。是在哪裡響起的?」
「大概是那邊的水井。」公主望向西北方的圓道。
「是誰開槍?」
「不知道。」加洛不假思索地回應。「槍聲響起不久,獨眼兵長從水井那邊走過來,召集人類,站上高臺,嚷著『我們計程車兵被殺了!是誰幹的?』然後拖出屍體。」加洛張大嘴巴,或許是在模仿獨眼兵長。
「你指的……」我望向獨眼兵長拎起的屍體。屍體脫力垂軟,像一片廢棄的破皮革。
「就是那個嗎?」
我想打聽得更清楚些,臺上的獨眼兵長已揚聲問:「誰認得這具屍體?」他的話聲魄力十足。
「咦?那張臉……」我低呼。
「多姆也注意到啦?」加洛說。
「嗯,臉沒弄髒。」
獨眼兵長拖上臺的屍體,臉不像其他士兵那樣塗髒,和我們平常看慣的人類臉孔相同。
「是在水井旁洗臉時被殺嗎?」加洛推測。
獨眼兵長頗為冷靜。儘管同伴遇害,他的態度依舊沉穩。雖然人已死,他抓起士兵屍體的動作卻很隨便,還以一副展示物品的口吻問「是誰幹的」,充滿詭異的氣魄。
當然,群眾裡沒人挺身承認:「是我!」
人群一陣騷動。空氣震顫,那是一股撫搔著我的體毛、說不上是聲音的氣息。窸窸窣窣,到底是誰?吱吱喳喳,居然敢對鐵國士兵動手,唧唧咕咕,雖然想稱讚幹得好,窸窸窣窣,但未免太胡來,吱吱喳喳,這樣下去,我們會不會遭殃?唧唧咕咕,不妙,不妙了,到底是誰幹的?快點出來負責啊。
我移開視線,在人群中發現號豪的身影。我們的視線比站立的人類腰部更低,大部分是靠腳形認人。「我去找號豪。」我邁步前進。「喂,等等。」加洛跟上來。「等一下、等一下。」公主也尾隨在後。
號豪和妻兒待在高臺附近。身材纖瘦的妻子撫著胸口,一臉蒼白。「爸爸……」號豪的兒子喚道。雖然是個孩子,但大概是像父親,體格壯碩,才十歲左右,卻相當老成。「那究竟是誰幹的?」他毫無顧忌地指著臺上的屍體。
「會是誰呢?」號豪低喃。
「不是爸爸嗎?」
「不是。」號豪否認。妻子隨即斥責兒子:「不要亂講!」
「可是,」兒子鍥而不捨地追問,「有勇氣幹掉敵人的,除了爸爸……」
「閉嘴!」妻子又倉促罵道。
於是,附近的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沉默,竊竊私語。號豪,不是你嗎?那不是你乾的?能把鐵國計程車兵弄成那樣的,只有你了吧?大夥議論紛紛。掉落的話語滾過地面,散播四方。欸,號豪,如果是你乾的,就出面承認吧‐‐有人語帶哭聲,幾乎是哀求。接著,類似的話語逐漸渲染開來。號豪,如果是你乾的……如果是你乾的,我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求求你,不要連累我們。人類極力不張嘴,悄聲嘟囔。仿若無形的呢喃化成鎖鏈,緊緊纏繞住號豪與他的家人。
我窺探號豪的神情。他一臉嚴肅,目光炯炯。雖然憤怒,卻隱含更多憐憫。
「不是我。」號豪不像其他人類偷偷摸摸,而是斬釘截鐵地宣告。「要是我乾的,我不會躲藏,對吧?」
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