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誅筆伐,拉幫結派中與同黨虛情假意地貌似坦誠,回到偌大的府中還要面對十里八親的攀權赴勢。吃飯怕被下毒,歇息怕被暗殺,出行怕被偷襲,任何一個靠近的人都是別有目的,任何一個心意相貼之人都要仔細算計。哪怕你我這樣的生死兄弟,一旦到了朝堂之上,就算你在文我在武,我們又哪裡能夠完全掌控自己身邊的事情?說不定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挑撥離間,兄弟殘殺。樹大招風,你能知曉,在帝王心中你是功臣還是奸臣?在百姓心中,你是為了他們謀取利益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慾?在百年後世評說中,你到底該名揚天下還是遺臭萬年?這些你都能夠把握麼?”
“我行得正站得直,心胸寬廣,不怕世俗的歪曲。既然選定了一條路,我就會走到底。中間遭遇什麼,被冤枉了,利用了,忌憚了也都是過程,只要目的達到了就好。”
唐烆問:“你的目的是什麼?是你的官路顯達,家族的聲望,還是國家的蒸蒸日上?或者,你只是不想讓自己白活一世,圖個暢意痛快而已?誰都有自己的活法,你幼時就與我不同,一個在朝一個在野,你習慣了功名利祿帶來了隨心所欲,你也善於利用眾多心思叵測的人達到自己的目的。我不同,我從小被送到燕明山,沒有規矩約束,崇拜強者勝。我師從唐王,師父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讓我做的我也全然不理。平日裡遊走江湖獨來獨往,善惡不分明,行動全然由心。我願意去做的就去做,不願意做的任何人也打動不了。這樣的我,進了朝堂難免被人利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壞了你的大事,倒是你要如何處理?”他隨手撿起長廊上一株花苞,粉嫩的花瓣還有大半裹在密葉中,看起來嬌小又脆弱。唐烆拿起酒壺,親自為祁妄斟了一杯酒,慢慢地道:“此次找你來,是想得你一個承諾。”
祁妄環著手臂,盯著那杯酒:“我就知道你無事不會找我。本還想著再勸說你一番,這下倒好,你推得趕緊反而還要我的承諾。兄弟,”搖搖頭,“有時我都覺得是自己欠了你什麼,才認了你這兄弟。”
唐烆淡笑,又用內力催發了酒,親自送到他的面前:“這個承諾你可以執行也可以不執行。到時我活著你也就忘了今夜之事,如果我死了,你再考慮不遲。”
祁妄鎖著眉:“好好的,說什麼生死。這天底下,還有幾人能夠傷得了你。難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手掌快如疾電地向唐烆抓去。哪料對方早就有了防備,一個虛晃就拆盡了突襲。唐烆笑道:“我沒事。只是最近服食了太多的毒花異草,再加上蠱蟲作祟,身體已經非比尋常。”
祁妄已經冷下面孔:“誰弄的。”
“我自己。”
祁妄倏地立起身來,掌風勁地那酒液往空中飛了去:“你在找死?”
“不。”唐烆微動,手臂一帶又將酒液全部收到了杯中,一滴沒落:“我只是要救一個人。服食藥草等物是為了讓別人的救活我。”
祁妄瞪著他:“說明白點。”
唐烆曬然,知道對方已經有些鬆動。斟酌一番言詞,解釋道:“我要換心臟。我的心臟給別人,然後會有另外一個人的心臟給我。”
“你的給誰,誰的又給你?心臟?我沒有聽錯麼?不是肝臟腎臟其他的?”
“是心臟。大夫是俗稱‘醫聖’的範先生。”
祁妄驚訝:“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毒神’範先生?”他瞄了唐烆胸口,沉默半響又問:“你的心臟給誰?又是誰的心臟給你?你不要糊弄我,回答正題。我不問換心臟有多危險,我只問既然要換,為什麼不直接將別人的心臟換到你保護地人的身上,而要透過你?”他又想到了什麼,遲疑地望向廂房門內:“你是為了蜀玉?為了一個女人?”
唐烆提醒他:“玉是我的妻子。”原本應該是你祁妄的,可現在是我唐烆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