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了,有生之年再見不到你,有生之年再無法實現我們的誓約。
紙片已褶皺得厲害。
當日可淺媚從角落裡把揉成的一團撿起,好容易才撫得有些平整,看清那騙人騙己的一字一句,也隱約明白了唐天霄怎麼會這麼快便發現她離宮而去。
他在意她,因此也懂得她。
於是,騙人騙己後,是害人害己。
她悽然地笑了笑,吩咐道:&ldo;籠盆火來,我把這些沒用的東西都燒了罷!&rdo;
香兒不解,只得照辦。
她便在各個角落都翻了翻,又開啟箱櫃,找出她曾寶貝一樣收著的詩文和畫軸。
有唐天霄隨手寫的字,畫的畫,也有她千里迢迢從北赫帶來的李明瑗的手跡。
她都不想留著。
把能斷的都斷了,能燒的都燒了,安安靜靜地龜縮於這小小的殿宇中,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去管,也許便是她一生的幸運了。
她將永遠是可燭部唯一的公主,大周皇宮內曾經盛寵卻終於失寵的淑妃娘娘。
她可以暗暗地喜歡著某個人,安安靜靜地喜歡著某個人,然後在歲月的遷逝裡慢慢模糊他的身影,她的愛情。
她將永遠不會在突如其來的滅門仇恨裡目齜欲裂,痛不欲生。
李明瑗在騙她,卡那提在騙她。
他們各有各的打算,所以都在騙她。
而她將永遠只相信自己。
經文扔入火盆,火焰騰騰地冒起,光色明亮。
那篇《木瓜》扔入火盆,火舌便迅速吞噬掉她和他的誓約。&ldo;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do;那幾個字像不肯罷休般在火舌裡掙扎翻滾了下,終於化作深黑的灰燼。
她彷彿輕鬆了些,繼續將那兩個男子在自己生命裡留下的印跡慢慢付之烈焰。
一年老一年,一日沒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輩催一輩。一聚一離別,一喜一傷悲,一榻一身臥,一生一夢裡……
她黯淡地笑了笑,將唐天霄隨手畫的自己傻笑著的畫像投入火中,然後是李明瑗親手寫來讓她閱讀和臨摹的詩文、兵書……
抓過一卷畫軸,她瞧了一眼,微微地失神。
是李明瑗在她前來大周和親前贈她的畫,畫的是她記憶裡他們初次相見的情景。
月色如水,雪漠如歌,大腳印裡踩著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小腳印。
綵衣的小女孩仰望著彈琴的男子,彷彿仰望著她心中的神邸,渴慕卻不敢褻瀆。
他其實很懂得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孩的心思。
他清楚她對他的傾慕,並且不動聲色地利用著這種傾慕。
他畫得極好,意境空闊優雅,人物眉目宛然,但可淺媚似乎從沒喜歡過這幅據說是特地為她作的畫。
她總覺得這畫裡缺著什麼;那種缺失似乎是李明瑗極力掩蓋,卻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這幅畫情意深沉幽邃,滿是分離的傷感和失落,卻根本不完整,就像中原的摺子戲,少掉了最重要的正旦角色。
她不是足以和他演完人生那場戲的正旦,充其量是個小花旦而已。
她和畫上的明月、古琴、黑鷹一般,是畫裡的點綴。
&ldo;你在做什麼?&rdo;
門口忽然傳來熟悉的男子聲線,異於平常的冷沉陰鬱。
可淺媚手一抖,下意識便想把畫往身後藏,卻又頓住,只是隨手扔在即將送入火堆的其他字紙中,然後伏跪在地,低聲道:&ldo;臣妾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do;
唐天霄捏緊了拳,控制著自己一拳打到她臉上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