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淋在臉上,冷的有些麻木,孟歡視線裡這些人都看不清了,以為是雨水,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熱意微燙。
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悲傷的感覺充盈在胸腔內,讓他鼻尖泛著酸澀。
孟歡也說不清這是什麼,這是他行軍這麼久來最感到悲傷的時候。
不多時,馳道修繕完畢,藺泊舟站路旁目視馬匹陸陸續續透過,他一身的衣裳沾滿泥水,瘦削的臉側也沾了泥點,眉眼漆黑,確認馳道無誤後,轉身往他的馬匹這邊走。
一身的汙泥,發縷也亂了些,先前端雅萬方的長目眯著,竟然莫名帶了幾分野。
片刻,他途經孟歡身旁時,腳步似乎頓了下。
「走吧。」
一聲令下,大軍繼續往前。
他騎上馬,隨從回到了部隊之中,身影越來越遠。孟歡還有點兒發愣地看他的背影。
身旁,祝東聲音欽佩:「我們王爺可真懂人心。這一手玩下來,咱們軍營就有魂了。」
孟歡遲緩:「啊?」
「咱們這支臨時編建的軍隊,很多都不是王爺的兵,心裡對王爺未必真心呢。現在,他們知道王爺真心愛戴,真心體諒,兵將們便會更加忠誠於他,」祝東是個理性的人,「我們王爺是幹大事的人。這雨下得好啊,就讓這雨,把大宗的沉痾都沖走吧。」
孟歡啟唇,清澈的眼眸斜去看他,似乎有很多複雜的話想說。但他又說不出口,只是望著綿綿的雨幕,畫面不斷在眼前回溯。
他唇瓣微微咬合,眼睛明亮。
看見其他人陸陸續續行進。
他語調輕快,渾身少年的清爽氣:「我們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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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寨內埋鍋造飯,牛皮擋住了風雨,一片清冷潮濕的環境,士卒們湊在一起說話,氛圍似乎輕鬆了很多。
他們看見王府的人,沒有先前那樣陌生,甚至會點頭行禮。
「這就是人心。」祝東語氣篤定。
「……」
孟歡忍不住笑了一聲。總覺得他們把藺泊舟太妖魔化了,好像他沒有人性,無論做什麼都是靠著智商和理性在幹一樣。
不過孟歡嘛,心情好,不想和他扯白,回到營帳後偷偷擦乾淨身子,換了乾淨衣裳,這就到篝火堆旁邊烤火。
祝東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豬肉:「這是王爺從附近村民家買的豬,說我們冒雨趕路辛苦,犒賞我們的,剛殺出來分到每個營帳,」祝東滿臉滿足的笑容,「真香!」
孟歡美滋滋跑去打豬肉湯,不過因為他來得太晚,鍋裡的肉都被人旋完了,只有一些油猩湯水。
孟歡撇了下唇,憋屈地打了一碗湯。
他滿心不爽的喝湯時,前方走過一列兵馬。
喝湯的手頓住。
孟歡記得,現在他們快要到山海關了,從山東調來的班軍也加速趕到,在此處和藺泊舟匯合。
為首的男人臉帶刀疤,眉頭溝壑深深,表情非常的暴躁,同樣也被風雨淋得渾身濕透。
他快步往前走,背後跟著一列兵,一些兵扛著寶箱和禮品,還有幾個兵,用破爛的衣衫裹了幾個姿容清麗的美女。
「……」
孟歡臉色一變,視線挪了過去。
那幾個美人,穿的素淨,但明顯在軍中受到優待,臉龐白淨紅潤,像是農家乾乾淨淨的女孩子。這下雨天衣裳沒打濕,估計坐的還是馬車,目光含羞帶怯,低著頭從營寨走過時,不少士兵抬頭看她們。
——確實很漂亮。
——但他們走去的方向,也確實是藺泊舟的營帳。
操。
「咔嚓。」
孟歡聽到自己指甲刮在瓷碗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