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髒雪,髒雪一片。
一夜過去,又是一條好漢,只是好漢有點困。
陳雨把日子分成工作日、親子日、勞動日,今天,無疑是勞動日。
昨天打扮得太隨意,被彭主任質疑是不是全職媽媽出來兼職,陳雨心裡不大痛快。今天,她要去朗因單位,特地鄭重打扮一番。
她穿一件黑色風衣款大衣,她將前襟十八粒釦子扣得整整齊齊,腰帶盤成玫瑰花狀,卡在左胯骨;圍巾比大衣多一個色,繞頸一週,咖啡色的英文字母,抵在她的下巴上。
她揹著雙肩電腦包,戴一副小羊皮手套,一隻手套在手套裡,拎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另一隻手隔著手套握住甜甜的小手。她踩著過膝皮靴,目不斜視往前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去上班,孩子還沒放假,要去上學。
陳雨此行的第一站是離家三站地的曾文文家。
曾文文在出版社工作,時間比較自由,近年來負點小責,越發,有事兒就去單位,沒事兒,等著事兒上門再說,她這兒成為陳雨隨時可來的託兒所。
聽見門鈴聲,曾文文睡眼惺忪開了門。她見陳雨把甜甜推進來,把孩子書包和一箱“福滿樓”牌預製菜做新年禮物,放玄關處,不禁埋怨:“來就來,還送啥禮。”
“沒花錢,老方那農業片的合作公司送的,甜甜放你這兒一天哈。”素不拘禮,陳雨轉身就走。
“吆,這甲方不錯啊!”曾文文掂了掂“福滿樓”的份量,“好久沒見過甲方給乙方送禮了。”
“可能是不好意思吧,這磨我折磨得太厲害了,回頭跟你細說!”陳雨最喜歡和曾文文開吐槽大會,這段時間,火力都集中在各自的奇葩甲方身上。
“你去哪兒?中午不留下把你帶來的菜消滅?”曾文文手扶著敞開的門框喊。
“不了,我去密雲,給郎因收拾宿舍。”陳雨往後退著走,不知何年何月從姐姐陳晴那兒順來的幾何形的耳環,跟著她的步子晃啊晃,她左手揣兜裡,右手誇張地揮舞著,做站臺送別狀。
“收拾宿舍,你穿這樣?”曾文文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好不容易出趟門,好衣服要曬曬黴。至於,收拾屋子的工作服,在包裡。”陳雨拍拍雙肩包。
“他為啥讓你收拾宿舍?沒你不能活嗎?”曾文文又問。
“不能。”陳雨留下兩個字,閃進電梯。
曾文文對著走廊出了會兒神,回到客廳。
“誰?”曾文文的老公魯小力從衛生間出來,拿浴巾擦頭髮上滴下的水珠。
“陳雨。”曾文文指指書架旁已經開始碼樂高的甜甜,“你兒子呢?趕緊起來,和甜甜一起寫作業。”
“陳雨怎麼不進來坐坐?”魯小力一頭霧水。
曾文文答非所問,“你沒發現,陳雨辭職後,每次見面,打扮反而越來越……職業嗎?”
“你想說什麼?”魯小力記者出身,和陳雨算半個同行,凡事都要刨根問底。
“太想上班了。”曾文文嘆息。
“我媽媽在家上班啊!”甜甜猛不丁地蹦出一句。
“什麼叫上班?”曾文文好奇孩子們對上班的定義。
“就是看片子、寫稿子、電話會,吵架。”
“你怎麼知道你媽不是看電視劇,寫日記呢?拿手機說不定和人聊天呢?”
“媽媽工作的時候要搽口紅,涼快的天氣穿襯衫,冷點穿西裝。”甜甜自有慧眼區分,“陪我看動畫片,和大姨、你,打電話從來不搽、不穿。但是,如果……”小朋友仔細回想。
“如果什麼?”曾文文眨著大眼睛問。
“如果要出門見重要的人,也會扎腰帶,像上班一樣。”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