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力開著二手寶馬回到潞城時,天已經黑透。
他第一時間向食堂的實際老闆、他的發小弓兵報告別墅的事兒,並請假三天,弓兵沒有像他想象的錯愕,覺得突然,過了整整一個小時,在他已經啟程回潞城的路上,才回訊息,“知道了,你先忙。”
先來複原一下濱湖城別墅的事兒。
根據群裡的訊息,匯總起來,得出的結論,濱湖城房地產開發商資金鍊斷裂,工地停工三個月了,算起來,停工就在過年前。
孫大力邊開車,邊追憶,過完年,他從黑縣又回了綠江,把陳家一家老小,從綠江接回潞城,他們還專門驅車去看了房。
那天是年初七,工地那天沒開工,一片寂靜,磚瓦皆在,吊車、卡車沒影了。
當時,陳抗美拄著柺杖轉了一圈,自信滿滿,以三十年前在三線廠搞基建的經驗表示,“再過一個月,頂多兩個月,一定能封頂!”他放聲大笑時,白色眉尾震顫,如古代妃子髮髻上的步搖,他甚至拍了拍一貫瞧不起的女婿孫大力的肩膀,表揚道:“幹得不錯!我是享到兒女的福了!”拍得孫大力有些受寵若驚,拍得陳晴的嘴角笑得嵌進臉裡。
壯壯和甜甜穿著淺色鞋在工地上跑,泥土、灰塵不同程度地將鞋幫子汙染,大人們竟忘了批評。陳雨雙手插兜裡,新年新燙的捲髮被風吹著,在風中凌亂舞蹈。從開始買別墅,陳雨就一邊出錢,一邊說喪氣話,阻撓沒斷過,轉圈時,她居然沒舊話重提,什麼“有多大頭,戴多大帽子”,什麼“交通不便,一個半小時才能進城”,都沒提。顯然,她對濱湖城的環境、即將要收的房,它所象徵的,未來一起養老,互相幫襯的晚年生活是滿意的。
不然,為何當孫大力再一次提出給甜甜留個房間時,陳雨會笑笑撥撥甜甜的小辮子,半蹲著,為她用溼紙巾擦拭鞋棒子上的泥時,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以後高考,考回潞城吧,住在大姨媽媽家,考褲子大!”
褲子大是科技大用潞城方言的表達,科技大是潞城最好的大學,不屬於潞城,國家級的,風景一級棒,本科學制五年,在一些省市的招生分數和北大清華持平,博士點二十多個,因為有褲子大,潞城擁有眾多重點實驗室,城西專門闢了一片地安置科研人員和他們的各種專案,地在潞湖中央,是個島,潞城人原叫它潞島,遍地實驗室後,改稱褲子島。
“考褲子大,去褲子島上班!”陳雨幫甜甜重新拉了拉粉色羽絨服上的拉鎖,上車前,已經為孩子設計好,在潞城發展的最佳路線。濱湖城濱的湖便是潞湖,步行去潞湖要走15公里,半小時,要不是陳抗美腿腳不好,陳晴陳雨想帶著孩子們走過去,權當散步,後來,他們還是坐著孫大力的二手寶馬去了湖邊,在一家魚莊解決了午飯。
“真好,真好!”陳晴對奶白色的魚湯讚不絕口。“價效比真高,真高!”陳雨對六十八元一份,足夠五個人吃的雜魚鍋驚歎不已。“大力,我們以後,可以做飯吃,隨時也能出來吃!反正不貴,我請你們!”陳抗美笑眯眯。
喝著魚湯,他們不自禁想起陸援朝,如果她在該多好。陸援朝離世前半年,對平和花園的房子諸多挑剔,尤其嫌棄房子朝西,夏天西曬。當濱湖城又有新盤開時,孫大力推著輪椅,載著丈母孃去濱湖城售樓處看了一圈。
聽售樓小姐介紹整體規劃完成後,小區配套的有溫泉池、老年人活動中心,陸援朝混濁的眼輪了兩輪,瞳孔被點燃般有了亮點,“等我好了”“等我們搬到別墅”,成為陸援朝後期發言時必用的兩個開頭。
老太太的情緒在新的一期開盤時達到沸點,開盤時,買房的,不買房的,把售樓處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人們爭相圍觀開發商特地請來為樓盤剪綵的港星白小貞。陸援朝被女兒女婿推著,與白小貞合影,陸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