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去哪兒籤合同?”孫大力不想再聽弓兵的把妹故事、心得,弓兵每個曖昧的,不曖昧已奔主題的,將要曖昧的,都要聽一遍,正事兒得下個月,或者明年才能辦了。
“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弓兵四處張望,十點半了,吃早點的人散去,買菜的人沒散。來嶽西路採購五金的人多了,一個大批發市場在嶽西路的盡頭,車輛、行人,風塵僕僕,衝著批發市場的方向。
最近的安靜的地方,比如茶館、咖啡廳,在兩站地之外。
孫大力略一思索,撥打電話,他打給弟弟孫大強,電話通了,一片嘈雜,還有討價還價的聲音,“喂,大強,我,現在去你那方便嗎?”“不幹啥,借你後面小屋一用,和弓兵籤個東西。”“現在就過去,你收拾一下。”
弓兵一根菸剛好吸完。
孫大力說的是孫大強的五金店,離工行五百米。連著三間門面房,打通了,是嶽西路上最大的一家。三間門面房,其中兩間是孫家自己的,多年前,孫媽媽開早點鋪置辦下的,另一間是孫大強租的,他把同行競爭走,又把同行的房拿下。
孫大力和弓兵,順著嶽西路去“大強五金店”。
“話說,我有四五年,沒見過你家大強了。聽說現在也是個老闆了,盡記得小時候,他跟你屁股後面,像小尾巴,去哪兒都吸溜著鼻涕。”弓兵夾著他的驢牌包說道,他的臉色不好,陽光下,看著有些灰,眼袋處是青的,一副縱慾過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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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睡眠咋樣?怎麼看起來像沒睡好的?”孫大力關注了下弓兵的健康問題。他提起他三叔的朋友,他也喊叔叔的,“凌敏叔,城隍廟開珠寶玉器古玩店的,還記得嗎?”
“有點印象,你是不是帶我去那挑過玉器擺件?”弓兵努力回想。
“是你甲方爸爸過生日,你去買了個金老虎。”孫大力提醒。
“對對,那叔叔還幫我在金老虎的玻璃罩子上刻了字。”弓兵想起來了。
“上個月去世了。”孫大力踢開路邊的一個白色塑膠飯盒。
“那叔叔比咱們也就大十幾歲吧?”弓兵一驚,他踢了一腳和塑膠飯盒配套的木質一次性筷子。
“剛五十,二婚的孩子比你我的都小,才三歲。”
“什麼病?怎麼會,這麼快?”
“肺癌。縱慾、熬夜、煙、酒、女人、賭博……”弓兵為凌敏叔總結,他深深看弓兵一眼,“尤其熬夜,最傷身體,凌敏叔後面幾年臉色沒好過,眼袋比眼睛大,你是不是睡得不好,也有日子沒鍛鍊了?還是跟著我去打拳吧!”
弓兵聽得心驚肉跳,“我臉色真這麼難看?”他摸摸臉,想把青灰的臉色揉成豔霞,只搓得毛孔粗大的鼻子像酒糟鼻。
他打了個哈欠,又想從懷裡掏煙,想到孫大力的話,忍住了,他為自己辯解,其實也是為了讓自己放心,“我睡得還行,但不能早起,今天要不是要見你,我現在還在床上。”
“都不年輕了,不能夜夜睡在夜總會了。”孫大力提醒老哥們。
“很多生意必須在夜總會、酒桌上才能談成。”弓兵無奈又江湖地說,“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數。現在不敢不拼,也不敢太拼,怕倒下了,孩子誰管?老人誰照料?大媳婦兒、小媳婦兒,沒一個靠得住的,我要是倒下,她們肯定一個比一個溜得快。”
弓兵是浪子的最高境界,浪,心裡明鏡似的。他的世界太花哨了,孫大力無法想象,不想參與,他還是掛念他的核心問題,“合同你帶來了嗎?”
“帶來了,兩份合同,打了四套一樣的,在我包裡。”弓兵拉開包再檢視下。
“沒帶也沒關係,大強那兒有印表機,我手機裡收藏了檔案。”孫大力一向於細節處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