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享福的命,有活兒,讓大力去幹不就得了。”陳晴嘚瑟一笑,她白皙的搽了粉的面龐在大年初一的陽光下,顯得比陳雨還要年輕,還要嬌俏。
陳雨一撩朗甜甜的上衣,“給大姨媽媽看看你的壓歲錢都藏哪去了!”
陳晴瞥一眼,笑得花枝亂顫,朗甜甜棉衣套毛衣,毛衣套秋衣,層層揭開,褲腰處赫然別一圈紅色紙包,像雙槍老太婆的子彈匣。
“幹啥?媽媽,你幹啥?”朗甜甜趕緊把衣服一層層往下拉,天冷,她吸溜下鼻子,不自覺拿著袖管往人中處擦。俏皮的虎頭帽垂下兩個白色毛絨球,從起床到此刻不過個把小時,白早不是純白,沾著黃色的塵土,點點紅的碎紙屑,那是一夜煙花爆竹落在地上的殘骸。
陳晴打量著陳雨的花護袖,朗甜甜髒不溜秋的毛絨球,嫌棄愛憐地砸吧嘴,“嘖嘖!”“這地方最多呆三天,三天之後,你倆就完全變成鄉下人了!”
“阿姑!”胖丫隔著人小山人小海喊朗甜甜。
“媽媽,大姨媽嗎,我去找胖丫了!”朗甜甜撒腿就要跑。
“你別走!”陳晴揪住虎頭帽的毛絨球,拽幾步,拖進房間,怕胖丫闖進來,她及時把門又反鎖上。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開朗甜甜一排子彈匣似的紅包腰帶,抽出一封來,拆開數了數。
“大姨媽媽,你幹嘛?!你搶我錢!”朗甜甜平生第一次遇到強盜。
“姐,你這是幹嘛?!”陳雨看陳晴的搜查手法,顯然是平時對待學生練出來,漂亮、利落、一氣呵成。
“那是我的錢!大姨媽嗎,你還我!”朗甜甜伸出手去搶。
陳晴擋住朗甜甜的手,從朗甜甜褲腰中接連抽出三四個相同的紅信封,逐一清點,“強盜!小偷!”朗甜甜大叫。
“朗甜甜!”陳晴喝道,她不怒自威,臉色嚴肅,“去,牆邊站好。”
所有小朋友都怕這句話,朗甜甜被唬住了,腳步剛要移動,被陳雨牽住毛絨球拉回來。
陳晴慢悠悠開啟手中所有紅包,瞄一眼數目金額,將或紅或綠的人民幣插回原處,插回 朗甜甜的褲腰,仔細把她衣服掖掖好,“大姨媽媽能是強盜嗎?大姨媽媽是人民教師啊,頂多是警察,還是交警,這不是檢查檢查你身上都有什麼嘛!去,跟胖丫他們玩吧!”
房門沉悶的聲響,擰門把手的晃動感,都提示著胖丫的到來,“阿姑!”“阿姑!”
阿姑開啟門,晃動著毛絨球,和胖丫消失了。
屋內,陳雨從不解到了然,只花了一秒。
陳晴從床內側,拖出她從潞城帶來的行李廂,彎腰、蹲下,撕開箱子的拉鍊,從一疊衣服裡找出一打嶄嶄新的紅信封,信封做成es郵政特快式樣,一看就是某個在郵政工作的學生家長送她的新年大禮包中的贈品。
她再取出一隻牛皮紙信封,裡面是連著號碼的五塊十塊五十一百面額不等的新人民幣。她撐著木質床梆站起來,坐在床角,一五一十,往紅包裡塞錢。大年初一,陳抗美作為一個大家族的老大,要在家接待客人,從明天,從陸抗美的弟弟家、她和陳雨的二舅家開始,她們要出去拜訪親戚。
陳雨咬著嘴唇,背光站在長方形窗前,霧氣瀰漫在小圓眼中,落在來拭淚的花護袖上。
去銀行取連號碼的新錢,看別人給孩子多少錢,回饋相似金額但要多一點,就一點點的紅包;並做記號;都是媽媽活著時的習慣,原本這些事也都由媽媽來操心。
尤其新年要給連號新錢的習慣,近乎是做了半輩子會計的陸援朝的強迫症。陳雨還記得小時候,陸援朝每到過年前一個月,就會央單位的出納、徐阿姨去銀行辦公事時,捎帶手幫她取新錢。那必須和櫃檯工作人員關係特別好,這次預約,下次去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