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鼾聲大作。
濟天下可不管二天君如何,他只是滿面通紅,口噴酒氣,一拍桌子,喝道:“因此今晚李安必會登門!”
堂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語帶驚訝:“這位先生如何稱呼,怎知本王今夜會來拜訪?”
章三十 仁義 上
直至黎明時分,壽王李安才從徐府邊門悄悄離去。紀若塵直把李安送回洛陽王府,這才轉身離去。
徐澤楷原本那座宅第其實此刻已是紀府了。但紀若塵也不急著回去,反正現在離天明還有一段時光,索性在城中四處走走。
洛陽仍是一幅劫後餘生之象,到處都是大片大片坍塌損毀的房屋,失了家屋的百姓攜妻摯子,在牆角樹下席天幕地而居。還好此時尚是夏日,若是嚴冬,還不知將死多少百姓。
夜風習習,送來陣陣腐臭氣息。紀若塵已去探過洛水,見洛水穢氣深結,怕是再有兩月才可復飲,更尚不知何時才能有魚。那些平日裡靠在洛水中打漁為生的人都失了生計,若不是每日還能領到官府分發的一碗薄粥,真不知這些漁夫還能以何維持生計。且洛陽周圍農田十中毀去二三,今歲饑荒已成定局。中原又正旱著,怕是今年冬天,天下百姓都不好過了。
紀若塵將這一切都收在眼底。
然而修道之人雖同於神州沃土上行走,大多卻並不認為自己屬於濁濁塵世。因此塵世旱也好,澇也罷,都與這些修道之士無甚關係。比如道德宗,雖有修俗務這一說,但史上極少有干涉凡俗事務之時。
所以才會說,修道之士自成一界。
紀若塵實在是想不明白道德宗此次為何要如此不計代價搶奪神州氣運圖。平空樹敵不論,又對本宗弟子修為無甚好處。難道說宗內真人們真的有意於天下?那就更加令人不解了。
他隨意而行,一邊審視著洛陽慘景,一邊反覆思索著當前時局。
表面看來,這一晚紀若塵與李安談得頗為相得,很有開誠佈公,惺惺相惜之勢,實際上兩人一直在繞來繞去,互相試探對方底線,往往談上大半個時辰,又繞回了原處。其耗神勞心之處,實在是比修習什麼道術法訣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李安吃虧在對修道一界的勢力雄長不甚了了,而紀若塵則對廟堂朝野勾心鬥角僅是粗知一二。本來兩人此次鬥智該算是打個平手,但紀若塵已聽濟天下解說過當朝局勢,對壽王岌岌可危的處境倒是十分清楚,因此心中有底,終於漸漸地佔了上風。
當朝貴妃楊玉環如今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深得明皇寵幸,但這對於雙手將她奉上的壽王來說,卻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因她之故,明皇並未深究李充暴卒一事,仍令李安接替王位,鎮守東都,這已算是莫大的思典了。
其實就算楊玉環肯為李安多多美言,李安也未必敢照單全收。一旦被明皇認為楊妃與他藕斷絲連,餘情未了,立時就是殺身大禍。因此李安事事謹慎小心,生怕落下一絲話柄,予人口實,連楊貴妃生辰這等重要日子,所送賀禮也是隨波逐流,萬萬不敢太重。
同是因楊妃起家,楊國忠生得一表人才,即心狠手辣,又有經濟之才,短短時光已是權傾朝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稱得上是炙手可熱,無論權勢地位都遠遠壓倒了李安,李安雖貴為帝胄,見了楊國忠也唯有逢迎巴結的份兒。
當然李安是不會說出這些的,但紀若塵與他談得越深,就越是有所感覺。何況此次大劫生於洛陽,壽王李安多少也得擔些干係,若是有心在幕後推動,削爵殺頭均有可能。因此或是孫果與楊國忠以此相脅,倒是不愁李安不屈服。李安野心極大,定是不甘心如此受制於人的局面。也正是因此,紀若塵依濟天下之策,首先策動龍象白虎二天君以為內應,再當殿擊殺真武觀二道士以立威。李安見了紀若塵及道德宗實力,自也不肯放過這等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