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國進了糧站鋪子,把昨天在爐子坐了一夜的水壺提起來,倒進暖水瓶裡。
然後拎著暖水瓶,到了方老頭辦公室,給他杯子裡換新茶水。
方老頭的辦公室在糧站鋪子後面,倉庫旁邊,是三間並排在一起的土木結構的單間。
一間開票質檢用,一間糧站職工休息用,最後一間就是站長辦公室。
辦公室設施簡單,一套棕褐色桌椅,一架木書櫃,一個鐵皮爐子,都或多或少的破損了,帶著濃厚的年代感。
方老頭辦公桌蓋著一層玻璃,玻璃下放著許多張老照片,日久天長已經粘在玻璃,顏色都糊成一坨,看不清楚。
給方老頭倒完水,陳衛國又去了倉庫轉了一圈。
倉庫面積比起後世那種新型儲存倉來倒也不算大,是三棟能儲存一百萬斤糧食的大庫打通而成。
他們倉庫院子很大。
平日裡到了交公糧的季節,農民們就以的速度把最優質的糧油第一時間交給糧站。
這時候的農民都認為交糧納稅是天經地義的事。
每年糧食收購時期,首先考慮的不是個人小家庭,想到的是爭交“愛國糧”,踴躍交稅納糧。
擱在往常年份,這個月份他們糧站是不會缺糧的。
交來的糧幾個倉庫都堆不下,都沒有糧站職工站腳的地方。
可今年不同往日了,饑荒鬧的,交糧的人越來越少,加冬天路難行,很多農民進城也不方便,就只能讓糧站的職工下鄉去收。
“衛國,昨天忙不忙啊?”
倉庫裡幾個正在清點貨的職工,向陳衛國打著招呼。
他們正是昨天去下鄉收糧,沒在的那些同事。
“好在不是什麼放糧日,倒也沒幾個人,”陳衛國笑笑,“你們收糧收的咋樣了啊?”
“哎!甭提了!”跟陳衛國回話的是個中年婦女,叫鄭文秋:“昨天我們腿都要跑斷了,統共收來不到五百斤,還都是些質量不達標的,收吧,質量太差,不收吧,這任務就更完不成了啊!”
“這次市裡下的任務是收五千斤,這年前咋可能收得到嘛!”搭話的中年男人愁眉苦臉道。
他叫李衛東,是糧站的質檢員。
質檢員可是個好職位,農民交來的糧合不合格,能分什麼品類,全靠著質檢員的一張嘴。
收糧的季節,質檢員只需要拿著自己驗糧的尖錐子往那一站,農民們就湊來跟他說著好話,給他遞煙。
他身邊的桌子往往都放滿了煙,成根的,成盒的,比供銷社的櫃檯還熱鬧。
今年一鬧饑荒,李衛東的“外快”一下子縮水了一大半,現在抽菸都得省著來。
他啥時候過過這樣的苦日子啊?
陳衛國看地有包未封口的糧,走過去捏了一把,在手裡搓了搓,掉下來不少泥沙和麥麩。
“這糧質量不行啊。”
糧食水分大,雜質多,這糧既不利於儲存,後期糧站還需要再烘乾過篩,又費時間又費力氣。
“這次五百斤,幾乎全都是三等糧!”李衛東深深地嘆了口氣,“就這,我給糧定等次的時候,那些個農民還差點要揍我!”
有故事啊!愛湊熱鬧的陳衛國趕緊放下暖水瓶,湊了耳朵過去,問道:“快跟我說說,發生啥事了啊?”
李衛東一看有人想聽,也來了精神,“我跟你說,我們去那個地方,一進村就看到村裡的小鬼頭都看著挺胖乎的,不像其他地方小孩子餓的瘦的跟個紙片似的,我們就覺得有戲,結果呢,你猜怎麼著?”
李衛東還賣起了關子,陳衛國沒辦法,只得配合他的表現欲,附和道,“怎麼著?”
“我們到了村書記那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