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死死盯著秋姨娘,她的拳頭在身側捏得緊緊的,指甲已經陷進了肉裡,掐出了血跡。
她的娘不是別人家的外室。
這是她自懂事以來最大的願望。
若是她娘不是外室,那她就不是外室的女兒。她走在外面就能堂堂正正挺起胸膛,而不是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般不敢見人。
她沒有朋友。
其實小時候鄰里是有小孩願意跟她玩的,她們也邀請過她一起玩,但她都板著臉故作高冷的拒絕了。
因為她害怕別人問她父親是誰,害怕別人要去她家裡玩,害怕別人知道她是外室的女兒之後那嘲諷的目光
所以在看到沈南星可以與各家的千金小姐肆意交往,可以和煜哥哥堂堂正正的走在陽光下,可以把頭顱昂得高高的她的心底是無邊無際的羨慕。
有一陣子,她做夢都是她娘沒有給人做外室,是某個男人的正室夫人,哪怕是一個普通人家,她在夢裡都是笑著跳著的,與人交往時,是坦坦蕩蕩的。
可每每夢醒後,這一切都會被打破。
後來,娘被爹接進了侯府,不再是外室了,可依舊是個妾。
在這些高門大戶裡面,妾就等同於奴婢,是沒有地位的。而妾生的女兒就是庶女,也是沒有地位的。
更何況她娘是個外室變的妾室,更是面上無光。
她自卑了許多年,因著這本不是她的錯造成的身份。
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擺脫這個身份。
爹說,沈北月已死,侯府無嫡子,便無人承襲爵位。為了讓哥哥能夠承襲爵位,就要讓哥哥成為嫡子。
那麼,就得先抬娘做平妻。
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啊!怎可能會出岔子呢?
可娘此時的反應,分明是此事就是出了岔子
沈知意心中一片冰冷,卻仍不能死心。她拽了拽秋姨娘的袖子:“娘,究竟發生了何事?”
“您不是說,祖父都已經同意了這件事嗎?”
“那到底還有誰能從中作梗?”
“難道是沈南星?”她的眸中迸發出憤恨的光。
秋姨娘卻捂著嘴搖了搖頭,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是陛下。”
“就在你爹準備抬娘做平妻的當天,陛下下旨封了許氏為一品誥命夫人”
沈知意麵色一白,語氣尖銳:“憑什麼?”
“沈南星的娘是為北越國做了什麼了不得的貢獻嗎?憑什麼她能封一品誥命夫人?”
“這是何等的榮耀!她怎麼配?她一個連自己丈夫都守不住,與孃家決裂的後宅夫人而已,她憑什麼?”
“憑她有個好女兒!”
秋姨娘神色晦暗不明:“因為沈南星女扮男裝,保衛北越國安寧多年。如今被發現是女兒身,既剝奪了她將軍身份,便將這份功勞賜給了她娘”
“可她女扮男裝的欺君之罪呢?陛下為何不治?”
沈知意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若要算功勞,那也該她算欺君之罪!只計功不計罪為何對她如此偏心!”
她的手指捏著床側的被褥,指尖發白,眼底的憤怒幾乎要化為實質。
秋姨娘低著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聽聞陛下曾經是要治她罪的。是你祖父親自進宮求了陛下。你祖父與陛下在御書房待了一下午,自那之後陛下就再未提過此事”
“那不是我祖父!他是沈南星的祖父!”
沈知意將被褥狠狠揮到地上:“那死老頭眼裡只有沈南星一個孫女,眼裡何曾看到過我!他既做得了初一,就別怪我日後做得出十五!”
秋姨娘見女兒如此,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流:“意兒對不起,都是娘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