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透過其他人來問,表示本來就不親。”其實痛得不得了,但俞炎翼暗自吸了幾口氣,忍著身上巨大的痛楚反問她:“不親近的人想裝熟就讓他裝嗎?當然是請人不要告訴他,哪裡不實際了?”
程馥蘭瞪著他,發現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然後瞪著瞪著,他身上的管子、怪異的機器、他病懨懨的壞氣色全映入她的眼……淚水湧現,停了好一下的眼淚忽地又掉了下來。
她認識的俞炎翼、記憶中的俞炎翼,就算不是神采飛揚,但至少也一定是精神飽滿,從沒有一刻會是這般吃苦受罪、帶著一臉虛弱病氣的模樣。
開刀,他就要被送去開刀……
她擦去眼淚,想要假裝它們不存在,但才剛擦掉淚,新的眼淚又掉了下來,破壞了她的努力。
“蘭?”俞炎翼只能在心裡嘆息。
不想她哭,不想她擔心的。
忍著痛楚跟她談笑,就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但顯然他失敗了。
“沒事,我沒事。”吸吸鼻子,她趕緊說道:“別怕,我已經打電話問過俞爸俞媽了,他們說你這個是小毛病,會很痛,但動個小手術可以一勞永逸,以後就沒事了。”
不知護士何時會進來推他去執行手術,她趕緊將他昏迷時期她所問到的情報跟結果都講了一遍。
確定他大致瞭解狀況了,她又吸了吸鼻子,試著露出“沒事”的笑容,那種沒事的笑容,俞炎翼不覺得陌生。
每次當她想逞強時,就是先裝作沒事的樣子,要讓人以為她真的沒事,但其實不是那樣的!
俞炎翼知道她其實很“有事”,對著別人的完美假裝他都能知道她有事了,現在她紅著眼、很失敗的要裝沒事,又怎可能瞞得過他?
渾然不知自己被看穿,程馥蘭還試著安慰他,說道:“俞爸俞媽已經打過電話跟你的醫生溝通了,幫你開刀的胸腔科主任是俞爸俞媽的學生。而且是得意門生,不會有事的。”
“嗯。”俞炎翼輕應了一聲。
他本來就沒擔心過,就算她沒說,結果也一樣。
這跟耍特權無關,他只是很清楚的知道,這家醫院現今當家掌權的是前院長的得意門生,表示前院長勢力還在,身為前院長的小兒子,住進這家醫院,基本上是不需要擔心醫療品質的。
他唯一會放心不下的,只有她,一直就只有她。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要面對也不是,因為她把他當成弟弟,他若真點破了什麼,讓她從此對他視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他情何以堪?
但偏偏,要他逆天行事,便是想忽略那份感覺也做不到。
天曉得這是怎麼演變、又是何時發生的事?
但她簡直就在他生命裡生了根,如影隨形,他怎麼也擺脫不了,無法不把她記掛在心上。
進退兩難,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肉體上的痛楚讓俞炎翼不自覺地思索起這些同樣教人痛苦的問題,而滿心畏懼的程馥蘭也不知道是要安誰的心,無法控制的碎碎念轉述俞爸的勸慰——
“別怕,俞爸說,現在的做法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說是動手術,但其實只是開個小洞,用內視鏡找出問題肺泡,修復它們就好了,所以你不要害怕。”她又說。
俞炎翼看著她。
沒開口,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害怕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啊!你醒來了嗎?”奉命前來的護士小姐一號失笑道:“這樣也好,手術前有跟女朋友說一下話,多少讓她比較安心一點。”
“啊!”程馥蘭僵硬了一下。
一抹霞紅飛快染上她的面頰,她既羞又驚,不知護士小姐哪來這樣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