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迦談完事回到禪室時,夜還是深的,恍若被黑水渲染的宣紙,而他立在墨跡未乾的靜夜下,周身都籠著蒼茫的孤寂。
他站在外面良久,並沒有選擇進去。
參禪跟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臉上時,暗歎了聲。
檀迦闔眸低垂,臉色是在這黯淡的光線裡,都難掩的蒼白,忽地,他掩唇低咳,猩紅的液體順著指縫溢位,劃過手背凸顯的經絡,滴落在地……
參禪聽著那壓抑的聲音,不忍地別過頭去。
愛別離為苦,便是這一苦,就能要了佛子的性命。
……
鹿憂睡得並不深,睜眼時,禪室幽暗,周遭空無一人。
她原本打算閤眼繼續睡去,但卻聽見了一道細微的咳嗽聲,淡得好似是她的錯覺,可在這太過死寂的環境中,那聲音顯得格外突兀,她屏息聽了會,確定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禪室外有人。
她摸索著攏衣起身,步履放得極輕極緩,藉著微弱的視線,走至了房門處,貼著看向外頭。
恰巧那道朦朧的身影拾階而來。
鹿憂眨了眨眼,悄悄後退一步,腦中飛快地閃過各種思緒,就在她尋了個藉口後,外面的黑影倏地頓住了,他微抬起手,伸向禪門。
鹿憂下意識地屏息,緊緊地盯著。
可等了很久,那隻手也只是停留在門上,不曾推開,隨後又將緩緩地收了回去。
腳步聲遠去,他轉身離開了。
一切重歸寂靜。
鹿憂怔在原地,神情複雜,心中那些疑點在此刻通通襲來,令她心臟微緊。
檀迦確實是有心事,而且這個心事讓他難過。
從她上次火中脫險開始,他整個人便有些不對勁了,又或許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這種不對勁更早。
鹿憂腦中頓時亂作一團。
她在桌案前坐下,坐在他常坐的那個位置,想起昨夜,她擁抱他時,他以另一種方式,推開了。
鹿憂取下腕間的菩提,指尖轉動著,有些心煩意亂。
她坐在那想了良久,也想了很多事。
直至天色將明,她的思緒才漸漸清晰,執筆取了宣紙,留下一句話後,出了禪門。
路過院中時,她的腳步忽地頓住,裙裾弧度迤邐,緩緩拂過地上星點般的血跡。
……
寺中的鐘聲響起,僧眾們趕去早課。
參禪端著早食去鹿憂所在的禪室時,房中已經空無一人了,就連被褥都被摺疊整齊,好似沒有人來過的痕跡般。
他緊張地看了眼,目光落在桌案上留著的宣紙時,立即拿起去尋檀迦。
“佛子,我剛剛去尋公主時,公主不見了。”
檀迦端坐禪定,聞言睜開眼,目光停留在參禪身上片刻,作勢起身。
“怎會不見?”
“我剛剛為公主送早食過去,沒在禪室看見公主的身影,只在案前尋到了這個,佛子,這應當是公主留給您的。”
話落,參禪拿著宣紙上前。
檀迦伸手接過,展開看了眼。
參禪有些擔憂道:“公主說了什麼?”
檀迦墨眸低垂,指腹摩挲著宣紙。
她早早的便離開了,留下這張宣紙就是告知他無須擔心。
恍如昨夜匆匆地來,今日匆匆地去,南風過境般似有若無。
久久得不到回應後,參禪看向檀迦。
檀迦神色微斂,道:“她回去了。”
雖仍面無表情,但眼底已染上了幾分難以察覺的擔憂之色。
參禪心領神會,道:“弟子命人過去。”
他雖有些不明白,公主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