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修忽然問道:「紫府劍仙的歸真境究竟有何不同?貧道徒兒顏飛卿的歸真境,以純陽入道,已是圓滿無缺,為何仍是稍遜李先生一籌?」
李玄都想了想,回答道:「本質上並無不同,只是我更為擅長與人爭勝論短長。」
張靜修搖頭道:「不是這樣的,其實境界劃分只是一個很籠統的概念,就像我們劃分年齡,二十及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六十歲是花甲之年,六十九歲也是花甲之年,其中相差近十年光陰。在貧道看來,哪怕先天境劃分了谷底、山麓、山腰、山巔、崑崙、玉虛,歸真境劃分了九重樓,天人境劃分了逍遙、無量、造化,仍是不夠細緻,在同樣一個小境界之中,仍舊有高下之分。李先生在這一點上,已經做到了極致。」
李玄都有些汗顏,原來張靜修並非不懂請教,而是設問。
張靜修說完這些之後,又對李玄都提及了方才石無月之事。
李玄都倒是半點也不意外,說道:「姑姑離開之前,曾特意囑咐我小心石無月,看來姑姑對於這位當年的姐妹,還是知之甚深。不知真人有何看法?」
張靜修笑了笑:「貧道未曾娶妻,只是歲數大了,也見過許多女子,知道一二,既然李先生問了,那貧道就勉強說上一二。在貧道看來,這樣的女子,算不上一個『壞』字,卻也難稱得上一個『善』字。雖說世上之事不該強分黑白,但也應有善惡之分,諸如牝女宗冷夫人這類人,目的明確,想要什麼一目瞭然,不擇手段,固然是惡人行徑,卻也不難揣測其目的動機。可石無月這類女子,固然聰明,也沒什麼為惡的事跡,卻性情隨性,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能今日心情不錯,便做一兩件善事,明日心情惡劣,便做上一兩件惡事,做事全憑興趣使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旁人更是無從揣測。就拿前不久的玄女宗之事來說,冷夫人大動干戈地攻打玄女宗,必然是有所求,或是為仇,或是為了立威,或是為了得利,可石無月這種人不一樣,她今日出手,未必有什麼利害動機,可能只是臨時起意。」
李玄都苦笑道:「這種人豈不是極難控制把握?」
張靜修道:「猛獸關入籠中,鎖緊一點是好事。」
李玄都誠心受教道:「多謝真人指點,也多謝真人方才幫我守關。」
張靜修坦然受了這一禮,若兩人是師徒,師父為弟子守關是理所當然之事,就如弟子侍奉師父一般,可李玄都並非張靜修的徒弟,張靜修親自為他守關就是情分了,不能不謝。
念及石無月的性情不定,李玄都又請張靜修幫他為《玄陰真經》和《素女經》掌眼一二,堂堂大天師的眼力,自然是信得過的,張靜修沒有推辭,將兩部真經仔細看了一遍,並沒有什麼錯漏之處,這才讓李玄都放下心來。
張靜修說道:「如今你已經將『太上丹經』練到入門地步,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以後便與貧道無關了。以你的資質,僅僅練到小成境界還是不難的,至於你是否願意精進至大成境界,乃至圓滿,就看你自己是否願意付出長達幾十年的時間去修煉了。」
李玄都點了點頭,心中自有計較。
年輕道人再度舉起手中缺了一角的麵餅,說道:「再有就是,李先生莫要忘了今日給出的這個答案,來日我們也許道同可謀。」
李玄都的臉色一肅,鄭重地點了點頭。
張靜修將這塊麵餅遞到李玄都的手中,笑言道:「若是李先生日後見到了值得去扶持之人,不妨將這塊麵餅送於他的手中,請他食之。」
李玄都苦笑道:「一人獨吞天下?」
張靜修反問道:「不然呢,自古以來,哪朝那代,不是一人獨掌天下?」
李玄都收好麵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