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李玄都的心境微起漣漪,不由得長長嘆息一聲。
有些事情,不論對錯,只論成敗。
無論你的出發點如何高大宏偉,如何心繫蒼生,如何關乎天下,敗了就是敗了,就要給別人一個交代。天底下沒有隻做決定而不承擔後果的好事,總要有個人站出來為此負責。
若是放在朝廷中,打了敗仗,那麼領軍的將領便難辭其咎,要被斬首,主戰的大臣要被罷黜,就算是皇帝,也會因此而威望大減,甚至不得不交出部分權力給予臣子,歷朝歷代,地方強盛而朝廷衰弱,莫不是如此。
就算是在江湖之中,你滅人全家滿門,就要做好多少年後被漏網之魚找上門來報仇的準備,萬沒有人都殺了,在人家前來報仇時又扯出種種理由而不想償命的道理。
朝廷和江湖都是如此,李玄都又豈能超然於外。
因為當初的帝京之變,他已在師門中失勢,修為境界還能東山再起,這等失勢卻是一蹶不振,所以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是那個扭轉乾坤的關鍵之人。
只是在這件事上,李玄都自己的想法並不重要,關鍵是別人如何看他。
李玄都沉吟了片刻,輕聲道:「受人之恩,必當以報。天下大義,匹夫有責。既然大師已經如此說了,那我自當盡綿薄之力。只是當下這個時候,卻還是要以對付皂閣宗為重,不知大師以為然否?」
悟真微微一笑:「自當如此。」
第五十章 金剛不壞
此時蘇雲媗與尚熙的鬥劍已是漸入白熱。
在夜幕之上,無數劍氣縱橫交錯,將重重黑雲撕扯得支離破碎。
劍芒一閃而逝,蘇雲媗現出身形,向後飄退了十餘丈的距離,方才止住身形,依靠著身上的飄帶凌虛御空。她身上所披的「太乙雲衣」生出層層疊疊的白色雲氣,在雲氣上又有絲絲縷縷的赤色劍氣如血紅小蛇蜿蜒遊走。
蘇雲媗舉起手中的「妙法蓮華」,遙遙指向對面立著的尚熙。此時的尚熙也不好受,眼角和鼻孔中有細細血流緩緩下淌,在他的臉上畫出四道血線。他並不擦拭,重新伸手握住自己的古劍,冷聲道:「與我十宗為敵者,以正一宗為甚,然後便是為虎作倀的慈航宗!聽聞蘇仙子要與正一宗顏飛卿結成道侶,難道這是急著要用我這顆人頭當作嫁妝不成?」
蘇雲媗並不答話,只是輕輕一揮手中的「妙法蓮華」,劈出一道劍氣,逼得尚熙只能橫劍格擋,渾身氣機震盪,嘴角又是滲出血絲。
雖說兩人的境界修為都在伯仲之間,但是蘇雲媗手中的「妙法蓮華」要比尚熙的古劍強出太多,而且慈航宗精於劍道一途,皂閣宗卻不擅長劍術,尚熙的一身所學都是從旁處得來,在一身所學上也不如蘇雲媗。所以兩人交手,初時不覺如何,時間一長,尚熙就漸漸後力不濟,難免落入下風之中。
硬挨一劍之後,尚熙的語氣便不再強硬,稍稍放軟道:「慈航宗雖然素來與我宗不睦,但也不是不死不休,蘇雲媗,若你再得寸進尺,從此便再無相見餘地,還望好生思量!」
蘇雲媗輕輕一抖身上的「太乙雲衣」,將周身環繞雲氣中的赤紅色劍氣抖落,只見她面若明月,皓腕如玉,鬢髻高高挽起,以一支玉簪束住,身上白衣生雲,臂彎環繞七彩飄帶,手持七色長劍,神態從容,身形飄渺,真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
她的面色平靜如水,不見喜怒,平聲靜氣道:「正邪之分,水火不容,我身為正道中人,從未想過與邪道中人有什麼相見餘地。」
見蘇雲媗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尚熙的語氣再度轉冷:「難道你以為憑你一人一劍,就能攻破這『煉神陣』?」
蘇雲媗淡然道:「誰說我是孤身一人?」
尚熙雙瞳猛然一縮,手中古劍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