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他只開一盞檯燈,把電扇開到二檔,奮筆疾書,把自己掏得乾乾淨淨。他並不怎麼訴說自己的想念,而是熱忱地傾訴自己對事物的看法。他不敢去看這些信,這隻會讓他羞愧,但他在裡面卻發現了小趙自己寫的,沒有寄出去的一封,他鼓起勇氣開啟了,有一段話,讓他熱淚盈眶。
“我們應該是共同成長態,而不是敵對態,對吧?敵對態就是你老是擔心自己喜歡對方是不是太多啊,對方喜不喜歡自己啊,她(我)是不是對你失去興趣了啊,諸如此類。任何發生在你身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應該是我動搖和你交往的決心的原因。所以,李路,我發現我居然想一輩子跟你好了,你可千萬別嚇著了。”
與此對照,李路去讀了自己的一封信,覺得自己表達愛的方式非常低端而囉嗦——
“晚上七點鐘,回家的路上,因為天氣冷,沿街的積水有點結冰的趨勢。我忽然有個模糊的念頭,就是繞了一個圈,什麼都會回到同一個樣子。人類的情感經歷雖然多種多樣,但大體不過那幾種,程度雖然可以非常激烈,但是也都被設計在肉體能承受的物理範圍內。只有實際的知識是無限的。那個沒有感情色彩,但是可以保證不重蹈覆轍。可是我對你是控制不了的,我想跟你好,我認為這既像新的知識的獲得,又好像可以突破舊的情感模式。我很慶幸認識你。”
他覺得小趙當年怎麼看上自己的,也真的是個謎。可是這個已經不重要了,李路想,那個成天精力充沛、發著光的小趙已經燒成了骨渣,封在了客廳的檀木盒子裡。她停了,自己還在朝前跑,他想伸手抓她一把,也抓不住。他覺得自己的比喻庸俗,感受強大而駑鈍,但是大腦已經被悲傷擊垮。他只能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樹杈慢慢擺動。
李路把信燒了。第二天,他感到沙發上小趙似乎面目模糊了一點,李路擦了擦眼鏡,也還是看不太清。他去擁抱了那個幻影,然後回到臥室。他開啟了小趙的衣櫃,像一個重新打起精神的戰士。他迅速地把那些衣物裝進了箱子裡,如果他不小心看到了那條在第三層中間放著的他們在異國度蜜月時買的紗巾,他一定會愈加神傷。可他沒給自己這個機會,半個小時之後,快遞就過來了。小趙的所有衣服,都被他匿名捐贈了出去。
這些事做完之後,李路發現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小趙的模樣就更難以辨認了。六個月後,她就變成一團黑影。
死後一年,小趙終於從李路家裡完全消失了。李路覺得時候差不多,該找個新的伴侶了,不是戀愛,就是伴兒。他註冊了婚戀網站,填婚姻狀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沒說自己喪偶。然後他平和地出門走了走,直到意識到某天自個兒也會像小趙一樣沒了,才覺得有些崩潰。在這個時刻,李路感到自己也終於開始消失。於是在我們眼裡,他每走一步,樣子就更模糊一點。
畫冷風 / 麥子
感謝 / ChenQu
熱心人頑症
文 / 姬霄 作家 @姬霄
喜大普奔,我和一位姑娘同居了。
我在朋友圈發出這樣一條訊息,短短几分鐘內,收到十幾條贊和評論。
前任回了句“呵呵”。最好的哥們恭喜我,終於“脫團”了。
我媽則立刻打來長途電話,一開口就詢問起姑娘的身世背景。
終於,姑娘也刷到了這條,一條條看完評論後哭著說自己一世貞潔不保,你再不解釋清楚我就死給你看。
我只好追加說明,事情是這樣的:
姑娘的房子租約到期了,下家又還沒找到,所以我讓她在我家臨時寄宿一段時間。
原本出於好心,但幾天之後,麻煩事接踵而來。
坦白地講,我家裡是容不下兩個人的。
首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