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讓我抓緊去洗把臉,再有倆小時就要到站了。
我一驚,不是說的坐三天兩宿麼,這咋就要到站了呢。姥姥告訴我,從列車長把我倆送到乘務室開始,我就一直昏睡,開始時高燒,後來燒慢慢退了下來。姥姥年輕時也經常給人看些實病虛病,見我氣息平穩也就沒叫我,只當我是發燒後身子虛。誰知道從上午開始,我睡著睡著就不停的哆嗦,剛剛還掐自己脖子,這下她才一急眼,死命把我搖醒。
我一聽我這是整整睡了三天啊,猜也猜到,這三天中姥姥肯定沒有閤眼。和姥姥相依為命兩年,雖然平時心裡埋怨她總是逼我背那些枯澀難懂的東西,但是此時見姥姥蓬頭垢面的樣子,心裡還是心疼的不行。我讓姥姥快去吃點東西,姥姥說吃不下,給了我五塊錢自己去買。
站起身我才發現,此時我們已經在硬座車廂裡,整個車廂除了我倆之外,只有緊前面靠門的地方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個人。估計是到後面下的人多了,姥姥也就帶著我來到車廂裡,把乘務室給人家讓出來了吧。
三天時間水米不進,此時醒來只感覺餓的前胸貼後背。買了兩盒泡麵泡了,又問姥姥她說啥也不吃,我便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最後連湯都喝了個精光。
東北的冬天果然還是要比山東冷多了,沒有過多的東西,姥姥拎著小布包帶著我下了車。下車之後,打車回到了家裡。無論怎麼敲門也沒人,姥姥帶著我去找我舅舅。見到舅舅後,舅舅一臉的沉默,然後拿起屋裡的電話給我爸媽打了過去。電話那邊,我爸只說讓我們在家等著,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雖然小,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沉寂,我沒敢多問,和姥姥一言不發的坐在屋裡等著。約莫半個鐘頭的功夫,外面傳來了喇叭聲,姥姥忙帶著我出去。就見我爸坐在計程車的副駕駛裡,看了我一眼後,就說了句上車,然後就不再說話,一點也沒有兩年重逢的激動與喜悅。從他紅腫的眼圈看的出,他剛剛還哭過。難以想象,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一個七尺漢子哭呢?
一路上沒有說話,司機像是之前聽了我爸吩咐一般,把車開的飛快,不過半個小時的功夫,車來到了郊區的一所大廠房似的地方,遠遠的就能看見一排大房子中間聳立著一個大煙囪,煙囪裡面還冒著煙。姥姥遠遠的看到這個建築,臉色一白,接著就見她默默地留著眼淚,我問她哭啥她也不理我。
計程車直接就開進了院子,我爸扔下一百塊錢後就下了車,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我和姥姥在後面跟著,誰也沒有說話。雖然我爸背對著我,但從他不斷聳動的肩膀上看的出,他在哭。
走廊裡陰冷陰冷的,不多遠就有一個長條板凳,上面坐著三三兩兩哭泣的人,有的哭有的勸,不知道為啥,我的心裡也感覺莫名的有些想哭,說不上是委屈還是什麼。
終於,我爸轉進了一間屋子,屋子裡我媽,我爺我奶還有一幫親戚也在。我媽就像沒看見我一樣,我爸在一面牆面前停了下來。整面牆實際上就是個大鐵櫃,一排排的鐵抽屜。這時我爸已經從抽抽搭搭的哭泣,變成了泣不成聲,張大著嘴,卻嚎不出動靜來。
好半晌,我一個大爺拉開了鐵抽屜,裡面躺著個人,我第一眼甚至沒認出這是我哥。他全身赤裸,渾身慘白慘白的,四肢和肚子都腫起老高。
“給你哥磕個頭吧,你哥····沒了。”大爺聲音有些顫抖。我聞言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其實我和我哥也就見過那麼幾次面,但是血脈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心裡像塞滿了什麼東西,堵的我說不出話來。我窟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三個頭,喊了一聲哥。我媽聽我這一聲哥,當時哭暈了過去,一幫人七手八腳忙活了好半天才又給救了過來。
回家後,我一個人躲在屋裡,那也是我第一次聽到我爸跟我姥姥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