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抱月樓側方隱蔽的後門外,範思轍斜仰著臉,看著這個三層的樓子,小小年紀的臉上滿是老者的喟嘆,先前看著澹泊書局,已經讓他頗有感慨,此時看著這間改變了自己一生命運的妓院,腦子裡那些複雜感覺一下子湧了上來。
範閒掀開車簾走了下去,說道:“來吧。,
範思轍大喜,什麼話也不說,跟著他下了車。
後門處早有人迎著,一行人悄悄地進了後院,沿著那條清靜的樓梯直接上了三樓,坐在了一直空著的那個房間裡。
範思轍興奮地扭著頭四處張望著,手掌不時摸一摸他親手佈置的仿大魏樣式的古色傢俱,滿臉不捨與激動。
範閒笑著看了他一眼,心裡並不擔心弟弟的安全,在京都中,只要他跟著自己一起出來,沒有誰敢強行做些什麼,只是看著範思轍的神情,他的情緒忽然間生出了些許觸動……像思轍和老三這種傢伙,其實如果要以善惡來論,只怕都是要被剮千刀的角色,而自己卻一直堅定地站在他們的身後。
他自嘲笑著心想,自己還真不是什麼好人。
廂房裡沒有別的人,只有桑文與石清兒親自服侍著,略飲了一杯熱茶後,範閒對桑文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便走到了後方隱著的密室裡。
範思轍也不奇怪,看都沒有看二人一眼,只是繼續與石清兒講著閒話,話裡行間,對於自己離開慶國後,抱月樓的經營狀況十分關心,等到他聽著石清兒轉述了範閒對抱月樓的些微革新,以及樓中姑娘們的契約情況後,他才張大了嘴,倒吸了一口涼氣,望著密室的眼光都變得不一樣了。
範思轍對兄長真是打心眼裡的佩服,這麼一改,看似樓子吃了些虧,實則卻是收攏了人心,而且減少了太多不必要的黑暗支出。
他搖著胖臉暗中讚歎道:“我只會賺銀子,哥哥卻會賺人心。”
……
……
範閒要的就是自己屬下的忠心,這抱月樓在吸取權貴銀子之外的重要用途便是情報收集,而這種工作,就只能由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桑文姑娘負責。
“最近你有沒有去陳園?”範閒望著溫婉的女子,似乎無意問道。
桑文搖了搖頭:“沒有。”
範閒點點頭,桑文是自己的直接下屬,只要陳老跛子不說話,院裡的規章與相應工作流程便不可能干擾到她的行動。
“我要的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
桑文取出一個密封著的牛皮紙袋,遞了過去,說道:“關於繡局的情報很好到手,只是……您要查的那件事情,不好著手。”
她苦笑著說道:“太醫院的醫官們都是些老頭子,哪裡會來逛青樓?如果真要查太醫院,我看還是從院裡著手比較方便。”
範閒搖頭說道:“我事先就說過,這件事情是私事,絕對不能透過院裡……另外就是,太醫們都是老頭子,可是他們的徒弟呢?那可都是年輕人。”
桑文的嘴唇有些寬闊,但並不如何難看,反而與她溫婉的臉襯起來別有一番感覺,她張著嘴,苦澀說道:“那些太醫院的學生俸祿太少,沒有出師便不能單獨診問,便是京都各府上都不準去……要他們來抱月樓實在是困難。”
範閒從牛皮紙袋裡取出卷宗,眯著眼睛細細看著,憑藉著自己那超乎世人多矣的記憶力,硬生生將卷宗上的大部分關鍵內容記了下來,便遞了回去。
桑文取出一個黃銅盆,將卷宗和牛皮紙袋放在盆裡細細燒了,全部燒成灰燼後才站起身來。
範閒消化了一下腦中的情報,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說道:“你這邊就到這裡了。”
桑文微微一福,說道:“是。”
範閒帶著弟弟離開了抱月樓,只是他卻沒有留在府中,送思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