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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他冷笑著說:“死了。”

不對,她搖了搖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我就是楊靜,楊靜沒有死。”

“死了,”他有點不耐煩:“你是萼綠華。”

“不!”她驚恐的向後退,又固執的說:“我是楊靜,我不是萼綠。”

他快要發火了:“這是楊靜的墓,很多人都曾經夢到過這個墓的。”

她拼命的抓住他的手,喃喃道:“是啊,我在夢中就曾經夢到過這個墓……”她看了看他,:“這麼說楊靜是死了,我是萼綠華。”於是,夢中的她笑了,相信了他的話,牽著他的手,去做萼綠華去了,夢外的她還在嘶著聲音,搖著頭,她說,楊靜還沒有死。

於是她醒來了。

她靜靜的坐在床上,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不會長久了,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喪失厚度,越來越薄,最後變成一個紙人兒,大紅的長袖被風吹成了金色,蒼老而透明的漂著,最後和她一起被夾在古老的書頁裡,成為《太平廣記》中女仙寂寂的插畫。

終於有一天,他翻開了書,把她叫醒了,她努力的向他笑著,他皺著眉,在空中撈起她紙一樣的手,看了看,說:“原來你是畫,不是仙女——你不是萼綠華。”

然後他扔下她,轉身走了,她拼命的要叫他,但出口的已不是人聲,是風鈴叮叮噹噹的碎響,跟著,跟著……

她醒了,還是一個夢。她看著窗外紙一樣的月亮,青得像一個荒落的湖。

她想,他也把自己當作了傳奇的主角,只是,他們的傳奇不一樣。她的,是一個坐在窗內看太陽的女孩對窗外的傳奇,他的是一個厭倦了太陽的尋覓的男子對窗內的傳奇。

她知道他會走的,走在她所不知道的時候。

就在他知道窗內的也只是平常之後,也許就在她為他而變得單薄之後。

……

如果只是如此,她也許也會心甘情願的做一副插畫,但是,實際上,在等他的時候,她變薄了,她就明白自己應該離開他;但見他的時候,她又有了某種虛妄的厚度,於是她又留下了,留下來被他的笑他的親吻慢慢的碾薄,就這樣迴圈往復,把她的人都撕碎了。

她頓了頓,緩緩鬆開握緊的手:“我困了,那一夜在他肩上的痛哭讓他知道了,其實我和他身邊那些傻丫頭們是一樣的,我明白,我必須讓他走,這樣,我還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她的語氣極平淡,卻又透出慘怛,像箱底的舊衫子,花淡得壓不住底色了,可還是花。

“那一天,是我們相約見面的日子,我和母親一起去吳越王府去拜見新任王妃。

王妃是一個端麗的人,戶部員外郎崔艟的女兒。她臉上淡淡的敷著粉,端座在椅子上,每當有人進來,就微微點點下巴,嘴角往上翹翹,表示笑了,也就見了禮。

‘問楊老夫人安康啊。’王妃微笑著送母親出門,此時,夕陽的光正好從鏤空的窗格子裡透過來,投上她的臉,透明的金黃拖出一個長長的菱形,從眉間直到嘴角,一種掩飾不住的溼溼的疲憊,就這樣懶懶的散發出來,我猜,她透過這種金黃看我們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金粉飛揚的顏色。

王妃最後對我笑了笑,眼睛裡流出一種溫柔來:“楊小姐很像我年輕的時候,眼睛很像,真的。”

其實,她最多不過和我同歲,但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像我們這樣的女孩,一旦嫁了人,青春就永遠被鎖在華麗的鏤空妝匣裡了,以後,你就坐在那些菱形的孔後邊看外邊的世界,一切都被金色的灰土染得富貴而蒼老。

我對王妃笑了笑,我喜歡這時候的她,她的眼裡透過了黃濛濛的塵,有一種水一樣的溫柔。“

相思隔著陰沉的暮色,看著那個女子已經毫無神采的眼睛,她想,我也喜歡這個時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