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媛,倔強時不肯低頭,亦是這般狠戾決然,一步不讓。最終,他傾其所有愛她,她卻果斷離開了他,甚至臨走前,還要帶上他的人頭去請功。
畫樓表面上比雲媛溫婉,實則骨子裡同她一般傲氣倔強。
這樣的女人,一凝眸一抬腕風情瀲灩,似極好的威士忌:火辣,熱烈,性格鮮明,特別容易讓他這樣的男人沉溺,會輕易欣賞這般既如百鍊鋼亦似繞指柔的獨特氣質。
美酒令人沉醉,忘卻憂傷,忘卻往事。
可是貪戀這種烈酒,會傷肝傷胃……甚至會傷心。
他的手指漸漸鬆了,心頭一涼,那些沉積了整晚的怒火,好似緩慢散去。
倘若回到三個月前,畫樓詢問一句為何要殺李方景,他絕對不會如此暴怒,將事情推至極端,亦不會輕易翻臉。
她與李方景是好友,面對生離死別,這樣一句“為何殺他”,實在太正常!畫樓尚且算好的,要是普通女子,只怕不顧他在開會,哭鬧上去找他說情。
只因他昨晚整夜未眠,對她難以割捨;事情徹查清楚後,她不用離去,他心中又噙著一縷甜蜜,她可以留下來陪他的甜蜜。倏然見到她面目沉靜,又是開口詢問他人,一時間巨大失落難以遏制,便演化成了最後這場強烈的爭吵。
這段日子實在太沉溺於她的溫柔鄉。
他從前想過,她靈巧舌尖輕吐他的名字,是怎樣的旖旎。
如今,終於聽到她說:白雲歸……
卻是如此冰涼刺骨。
他有些頹廢鬆開了她,坐回來椅子上。緩慢抽出另外一支雪茄,輕輕點燃,唇齒間便有了菸草的清冽與快意。
她頸脖上初雪般的肌膚,有明顯瘀痕。
畫樓從他眸子裡能看清他情緒的變化。依舊深斂的眸色卻沒有剛剛炙熱的怒火,反而有些傷感的頹靡。
她立在一旁,沒有開口說話。
半晌,白雲歸手中雪茄全部抽完,屋子裡有菸草馥郁的清冽香味。他將剩餘菸頭摁在咖啡色密瓷描金邊的菸灰缸裡,緩慢起身走向了書桌對面的沙發坐下,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畫樓道:“過來……”
聲音雖不容反駁,卻無怒意。
畫樓對於他的喜怒無常有些不解秀眉微蹙,手撫著火辣的瘀痕處,走到他身邊坐下。
“你要知道,李方景觸犯的是法令!”白雲歸聲音疏遠又凝重,似長輩對晚輩的諄諄教誨,毫無前幾日的纏綿親熱,放佛回到了他們最初的相處日子“就是你貼錢幫他補上了虧空,他死罪亦是不能免的!”
畫樓聽完他的話,盈盈如水的眸子有著莫名又難以遮掩的驚喜,努力斂了去神色依舊有些輕快。
她這般的驚喜,白雲歸十分不解自己又沒有承諾免了李方景的死罪。還是自己話裡哪裡有漏洞,讓她抓住了?
她已恬柔笑了:“督軍我給這筆錢,不是想求您免了他的死罪!我只想,能不能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把李方景的死刑延後半個月。半個月後,倘若我沒有鐵證證明他無罪,這筆錢就當捐給軍政府;倘若我能證明假鈔案不是他一手策劃,這筆錢……只當借給督軍,督軍可以給我政府的債券,等經濟復甦再兌現給我……”
條件清楚,不帶任何私情,跟白雲歸算的涇渭分明。
白雲歸心中有股強烈不甘心。自己的小妻子為了旁的男人,跟他耍心眼、談條件、算得失,謹慎精明。連說出來的話,都是字字斟酌,不讓自己抓住一點模糊的地方,以免將來賴賬。
這筆錢,應該是她母親給她和慕容半岑的後路。
為了李方景,她居然連自己的後路都不顧。
也好,如她所願,等她知道自己盲目相信他人,輸光全部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