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默然向水塘旁的一草廬望去,卻只聞人聲,不見人影。只有瀚海黯香抬頭輕輕嘶鳴,好似答謝。
天根圍著瀚海黯香轉了兩圈,“得仙家青睞?這馬莫非是神仙?”
瀚海黯香神駿,可怎麼看都只是匹馬,頭上無角,身側無翼。狄螭想是那草廬中人心慈,為免矛盾尷尬,故此解圍,不免感念的拜了一拜。
卻聽草廬中人又道,“此處雖是清淨地,畢竟仍是凡間。水月受不得您的禮。萬莫再拜。”
狄螭聽對方話語,竟好似知他身份,不由暗暗稱奇。
同塵聞言雖不明所以,卻對狄螭更是恭敬,“草廬中便是貧道適才所言的客居高人,信善不妨將所求說出來,或者真人能相助。”
狄螭於是將蒼桖的事又說了一遍。
“水月雖修行,卻未出家。‘真人’只是道友們給添的,恬為虛名,您便直呼水月吧。”水月說完,又沉默半晌,才幽幽道,“水月不才,卻對您所託之事有些想法,只是還需親眼檢視其病方可。修行之人助人為樂,救命之事本不該推脫。只是水月身為女子,恐怕進不得皇城。”
狄螭之前聽聞水月柔和語音,便已猜出她可能是個女人。四國男尊女卑,近仙的高職是絕不會讓女人來承擔的。水月若是隨他回去,便是皇家御聘的客座祭司,饒是狄螭為君王,也不可將這樣的祭司高職授予女子。
狄螭沉吟片刻道,“凡夫倒有一法,只是委屈水月仙士了。”
“不委屈。”水月輕快答道,似是已知狄螭想說什麼,“若是您不忌諱水月藏了身份,自是欣然前往。”
廖遠揮著著摺扇,端詳著狄螭身側那人。一身玄色紗衣,層層疊疊的,也看不出身形胖瘦,只是站在身形頎長的帝王身旁,明明矮了一頭多,卻不覺渺小。頭戴一斗笠,輕紗帷幔及背,眉眼頸子都遮了。就連雙手都攏在袖中,不得而見。便是聲音也是低沉溫和,雌雄難辨。實在是神秘到了無從揣測的地步。
貴和卻無暇想這水月仙士到底是何身份。天色已經很晚,太陽下山,天雖還未黑透,可這一行四人若是就這麼走下去,可要走到明日早朝也未必走的出西山了。況,山間風大且入夜寒涼,便是清淨地沒有宵小,卻不得不顧及龍體。在這山裡走一夜,帝王哪裡受的住?
想到此處終是不免多嘴,“仙士,山間野獸眾多,此時不出山,一會兒天黑透了可麻煩。”
水月答道,“因果迴圈,萬獸也是討生活。若叫他們吃了裹腹,也自是緣。”
貴和聽了差點氣絕倒地。這老道自己願意被野獸吃了貴和管不著,可皇上若是被個老虎叼了去,他貴和難道能對人說,這是皇上和老虎有緣?!
狄螭見貴和憋紅了臉,不禁莞爾。雖然身上確實已開始有些難受,可也覺這山間甚好,便如仙境,沒了那些凡俗中的醜惡和煩惱,作為帝王雖不可能永久居住於此,可能多呆片刻也是好的。
“世事變化,皆有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狄螭輕輕點頭,“話是不假。可若是仙士真遇了野獸,可會任其裹腹?”
“天有天意,人有人意,水月也有自己的心思。天意最強,違逆者苦,卻終是有不畏吃苦的人。”
狄螭聞言,心下感慨,沉默半晌道,“依仙士看,若是不畏苦,人定可能勝天?”
“未可知。只是水月以為不能。”水月輕嘆,“所謂成敗,可大可小。或有小勝,終是要大敗。然人生短暫,轉瞬之間,小勝多了,大敗或可推成身後事。身後事交給身後人便了。”
這話是純粹的講道理,還是在暗示他什麼?狄螭尋思片刻無解,只據實道出心中所想,“身後人骨血出自己身,愛逾性命。不忍託付逆天之苦。”
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