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腹部依舊還在不斷滲血的傷口處挪開,盯著他閃爍著猶疑目光的眼睛。
非常奇怪,知道面前這個人就是前世裡很快就要撲死荒野的那位,剛才乍遇到他時的所有恐懼和不安都消失了。
她用一種看著死人般的目光望著他。
“那麼,你是想殺了我滅口?”
不知道是傷口太過疼痛,還是被猜中了想法,對面男人嘴角邊的一塊肌肉微微扭曲了下。
“我勸你還是想想怎麼先保住自己的命吧。”她冷笑,“我不會幫你,但放心,懸賞你的那兩萬法郎,我還真看不上眼。順便,提醒你一句,別落到我父親的手裡。他對拿破崙的軍官可沒什麼好感。”
歐也妮對葛朗臺的認識完全正確。
關於索繆城的葛朗臺和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之間的恩怨,說起來就話長了。這個箍桶匠曾當過大革命時期索繆市的市長,但若因此認定他忠於督政府,那就錯了——他之所以懷念那個政府,是因為他的這把家業就是靠著那個混亂政府而開始發達的,之後拿破崙上臺,有紅帽子嫌疑的原市長被迫從位子上退了下來——所以至今,每次提起曾經的帝國皇帝,他可不像高諾瓦耶那樣忠誠,而是刻意用帶了侮辱意味的皇帝的原義大利名“波厄拿巴”來稱呼他,“哦!就讓那個義大利人留在南大西洋裡好好當他的皇帝吧!”
歐也妮自然不會多費口舌對那男人解釋什麼,說完,沒再看他一眼,再次掉頭走出了草垛。
那個男人沒再追出來,也沒有任何別的繼續威脅的舉動。
經過剛才堆滴了血跡的乾草堆時,她的腳步遲疑了下,四下看了眼,還是彎腰揀起來,順手丟到了附近的河裡。
————
歐也妮很快就找到了葛朗臺。
剛才波旁警察帶來的那個訊息並沒有給葡萄園造成什麼過大的騷亂,看著工人在附近亂找一通,他立刻大聲叱罵,勒令他們馬上回來幹活——自從從索繆市長的位子退下來後,一夜之間,葛朗臺彷彿就對政治徹底失去興趣,改而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葡萄地上。他應該也不相信那群在他眼裡就是“蠢蛋”的波旁警察的話,更不覺得通緝犯真的會藏匿在自己的葡萄園裡,看到工人似乎還不大樂意去幹活,他把眼睛一瞪:“拿著足足的工錢,想靠這個躲懶?今天不把我這塊地給整好,別想我付工錢!”
懾於老地主的威嚴,大傢伙只好打消了發財的念頭,繼續幹起他們一天賺10蘇外加幾個生丁的苦力活。
白天剩下的時間很快過去。歐也妮在父親的身邊看他指揮工人勞動,給自己傳授各種關於葡萄園的種植心得時,偶然也會看一眼自己過來的方向,想起那個通緝犯。
這一回,不知道此人有沒有命道可以逃脫出去,或者,還和從前一樣,該怎麼死就怎麼死?
需要整飭的園地很多,半天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弄完,她要跟隨父親在這裡再停留一兩天。等離開前,她會叫人到曾經發現屍體的那道廢棄溝渠邊去看看。倘若還是死在那裡,或許可以考慮去領那筆懸賞金——雖然2萬法郎不多,但也算一筆錢。沒有誰會嫌棄錢多咬手。
天黑的時候,和父親吃過一頓佃農妻子做出來的草草晚餐後,被任命管理弗洛瓦豐產業的老弗朗克就過來了,在一支昏暗的燭火下,開始接受葛朗臺的對賬。葛朗臺讓女兒在邊上學著。等他發現女兒很快上手,對於賬本里的各種收支計算自如,關於一筆款項的疑問,甚至還問得老弗朗克額頭冒汗,最後發現確實是做錯了帳後,終於露出極其滿意的表情。
“父親,剩下的讓我明天白天核對吧,反正我沒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