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轉身再次出去。去廚房要經過葛朗臺房間的門口。經過時,聽到他熟睡時發出的一陣磨牙和鼾聲。她摸到廚房,一陣翻找後,在吊在天花板上食籃裡找到吃剩的一大塊麵包和半隻烤得有點焦的冷掉的野兔肉,用紙把東西一股腦兒捲起來,臨轉身要離開時,想了想,推開一扇窗戶,然後把籃子從鐵鉤上摘下來放地上,弄成翻倒的樣子後,迅速離開。
菲利普已經穿回衣服,但還在眼巴巴地等著。
“窮門窮戶的,也就這些可以吃的。您就湊合一下。”
歐也妮把東西放在桌上。
菲利普根本就沒留意她口吻裡的那種譏嘲,他只盯著面前的食物,眼睛裡露出飢餓野獸看到獵物時的那種快要發綠的目光,伸手立刻就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一陣風捲殘雲之後,足夠歐也妮吃兩天的麵包和兔肉很快就消失了。
他嚥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食物後,露出被噎住的難受表情,向歐也妮投來求救的目光。歐也妮皺了皺眉,拿出自己白天喝剩下的半瓶果子酒,放到了他面前。
這種她自己家釀出來的酒,甜甜的,度數很低,她一直非常喜歡。
菲利普·拉納感激地看她一眼,幾乎不用停頓地仰著脖把果子酒一口氣喝光,最後放下酒瓶,靠在椅子上,終於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呃——”他打了個嗝,看向歐也妮,終於記起來應該感謝一下她的慷慨和大方,“非常感謝您,小姐。”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起來終於精神了不少,一張臉也恢復了點血色。
歐也妮嗯哼一聲,朝他剛才爬進來的窗戶呶了呶嘴,似笑非笑地道:“您可以走了。”
菲利普以手撐著桌子,慢慢地站起來後,目光落到放在桌上的那柄已經剛才已經被歐也妮順道擦乾血跡的匕首,想了想,彷彿下定決心地說道:“小姐,現在我身無長物,沒什麼可以用來報答您。但我可以把這個留下放您這裡。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倘若我以後不再回來,那就表示我死了,您把它當做我用作答謝您的禮物,畢竟,它還算值幾個錢。倘若我有命能夠回來,到時我再贖回它……”
歐也妮不是瞎子,老早就看見了。撇去匕首本身的價值不說,光鞘上花紋繁複的純金金邊和鑲嵌著的寶石就價值不菲。
這個人此刻說的這番話,原本也算不上有什麼不妥當。但是,他的這段話,卻讓她忽然想起自己前世裡的那番相似遭遇:不諳世事的她把自己能拿得出的所有黃金和真摯感情都毫無保留地獻給來自巴黎的公子哥兒,他感激涕零地接受了,臨行前,為了表達對自己的感恩之情,他留下了被他視為無價之寶的藏有他父母肖像的鑲金日用盒做信物,許諾日後他一定會親自回來取。而結果,在漫長的等待之後,她耗盡青春,等來的卻不過是封措辭客氣的絕交信和請她把盒子寄回給他的委婉請求。
菲利普·拉納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就看向面前的這位小姐,卻敏感地捕捉到她眼睛裡忽然流露出來的一種彷彿帶了點傷感的東西。這讓他覺得奇怪——從中午偶遇開始,她就給他留下一個印象,撇去外貌和女性的身體特徵,她就是個完全不像女人的女人。這會兒她卻這樣,不禁讓他感到困惑。
躊躇了下,他決定要再重複一遍時,卻發現她已經變了神色——剛才的那種傷感消失不見,快得幾乎讓他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厭惡和鄙視——但這讓他更加不解。
“呃,小姐——”他覺得她應該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所以決定再解釋一下,“我的意思是說……”
“帶著你的東西立刻滾蛋,”歐也妮冷漠地盯著他,徹底恢復成中午在草垛堆旁他們初見時的樣子,“我可以最後再給您指下路,這裡出去,往東是巴黎,往西是大海,往南是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