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6部分

得語不成句。家慧說:“酒多傷肝,你要少喝些。”李蘭茹說:“我說他,他根本不聽。”

席散了送客出來,李蘭茹說:“五姐,有時間,叫姐夫也到城裡玩幾天。還是那年汪蘇出世,他送搖窩來,我們見過一面。”家貞說:“好哇。都來,都來。只要你不嫌棄。”誰也沒想到,她倆竟能一見如故。家貞對家義的積怨,因為李蘭茹的熱情,冰釋了大半。

八月份,汪洋的高考成績下來,意外地被武漢大學錄取。可是政審關走得山重水複。魏學賢的右派歷史和家廉、繁麗驚心動魄的過去,共同構成汪洋複雜的身世,讓一部分人高度警惕,不能釋懷。

有形的帽子摘了,無形的帽子還在部分人心裡裝著。

家慧絕望地哭著說:“孩子為考試,把半條命都搭進去了。老天爺真的不能給他一條活路嗎?”

家義心裡激盪著一股憤懣和不甘服輸的衝動,咬牙切齒地說:“天無絕人之路!我這回就是拼了性命,也要盡一盡當伯的責任。”他找到邱德成,破釜沉舟地說:“我來算是替家廉求你。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要是不把洋洋上學的事辦成,我這個當二伯的就綁上你一起跳河。”

邱德成從沒看家義這樣說過話,被他的情緒感染得眼鼻泛潮,說道:“行,我們哥倆就算綁上了。”兩人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關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差沒給人下跪叩頭。瘋狂有時就能成事。九月初,汪洋終於拿到了入學通知書。得了訊息的人紛紛趕來祝賀。家瑛羨慕地說:“看洋洋多有出息。哪像我屋裡,個個白丁。”家慧說:“我都不敢做指望了,多虧了家義跟德成。”

走的那天,家義、家慧、魏學賢、李蘭茹、魏昊、魏晨、汪蘇、汪若、汪萱都到長途汽車站送行。汪洋雖然還是不能自然地和家義交談,但看著這個一直難以在感情上親近,分明是伯父,卻不得不稱呼舅舅的男人為自己上學的事奔走呼號,寢食不安,他內心那塊在歲月中由於苦難和隔膜積澱而成的堅冰,悄悄地有了一絲鬆動。他對魏學賢說:“我到學校,再不叫魏人民了。”魏學賢說:“用什麼名字是你的權利。”

入學一個月,魏學賢給汪洋寄來一封信,揭開了他的身世之謎。他一直在沉默中追根溯源的悲劇的全部,終於從秘密的最深處浮現出來。

魏學賢在信裡談到家廉和繁麗時,儘可能形象地把兩人的外形和性格都描述出來。汪洋被他充滿感情的描述所吸引。一個熱情率直的父親和一個溫婉美麗的母親,第一次輪廓清晰地站在他面前。他覺得陰陽兩界的距離,在魏學賢的敘述中被縮短了,他甚至有一種想要觸控和擁抱這兩個身體的衝動。

那是他的父母,是他記憶中從來不曾親近過的懷抱。他一生有過兩個姓氏,有過一個生父,一個生母,兩個養父,兩個養母。他是個孤兒,卻並不是在孤獨中長大。他忽然覺得那個群山環抱中的縣城,那個曾經讓他感到艱於呼吸的小地方,因為魏學賢這封信裡的文字,變得那麼令人不堪回首,又那麼讓人難以割捨。他的第一個念頭是:我要去看看母親出生的地方。

於是他就去了。他回到了母親的襁褓之中。他隨著人流走向江邊。江岸上就是擁擠而喧鬧的城市,是母親出生和生長的地方。汪洋覺得自己是帶著母親深藏的眷戀和永遠的失落來到這裡,雖然從未光顧過這片土地,他卻有一種恍如看到自己前世的親切。

人們像踩著風火輪,或像駕著輕雲一樣漸漸走散。江上暮色蒼茫。渾濁的江水帶著夕陽的餘輝,切開山巒向東奔流而去。

汪洋慢慢走上江岸,走進城市的街巷,覺得這片土地正在以特殊的方式等待他的迴歸。他可以不疾不徐,不喜不懼地慢慢向那個秘密接近。街巷都不寬,四川的小城都是這樣擁擠而喧鬧,有著最為純粹的市井色彩和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