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安靜抿唇,銜著笑意道:“也是,如今淑妃你最該思量的是如何與敬妃聯手,我太曉得她的脾氣,未解此仇她是不能罷休。。。”
“她不會衝動的,姐姐安心。”我笑盈盈望著端妃。“其實姐姐是最睿智的。。。”端妃眼波盈盈,口中截然道:“你放心我斷斷不會出手助你。”
我微微鬆一口氣,沉靜道:“我也作此想,姐姐向來洞若觀火,最能冷眼看清亂局。再者若讓姐姐沾染了是非,來日我若有不虞,也怕無人說得上一句公道話了。”
這日天起清爽,寒意卻如一層冰涼的羽衣披覆於身了。我午睡醒來,和乳母一同哄睡了靈犀和予涵,正看著謹汐和浣碧在後院裡翻曬著冬日裡要穿的大毛衣裳,外頭陽光耀目,曬在冬衣上有股子蓬鬆的棉花的香味。
日影無聲無息轉移,我兀然抬頭,卻見敬妃安靜站在重重飛簷下仰望遠遠天際,卻不曉得是何時進來的。不覺笑道:“姐姐怎麼悄沒聲息就進來了,倒唬了我一跳。”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般,“也沒什麼,只覺得同樣的日頭,在柔儀殿看就是比在均昭殿看舒服。”
其實均昭殿並不富麗,唯一的好處就是日光充裕,即使到了冬日也暖意融融。“均昭流霞”更是紫奧城勝景之一,獨獨賜予敬妃所居,可見玄凌對敬妃的重視。
她轉念向我笑一笑,“帶我去看看韞歡和涵兒,好不好?”
我點頭,牽她的手進去,錦繡堆褥中,靈犀和予涵一邊一個安靜睡著,乳母支頤在旁輕輕拍撫。
敬妃靜靜站在一旁,看著睡夢中孩子緋紅的小臉,聲音輕微得似柳梢濺起的漣漪,“人人都說均昭殿日光豐美僅遜於皇后的昭陽殿,都說當年華妃之下皇上最愛重的就是我。可是從那日我知道皇上不過是攜我以衡華妃之勢時我的心裡便再沒有見過陽光明媚的時候了。”她的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神思盪漾在久遠的過去,“和華妃同住一宮的那些日子,我直到今天做夢還會驚醒過來,你想不出她那樣一個人會弄出多少下作的手段來難為你,既然皇上的恩寵不可靠,我只發瘋一樣想要個孩子,讓往後的日子不那麼孤苦無依。”她的手指微微發抖,“我總當是自己福薄,怨不得天怨不得人。後來新人陸續進宮,皇上也不大理我了,我只好了斷念想。”
我握一握她的手指,柔聲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敬妃點頭,鬢間飽滿的白玉鳳凰微微顫動,“我總當是的。你離宮之後,我有了朧月。”她掖一掖孩子的被角,目光溫柔得似能沁出水來,“她剛到我宮裡時那麼小,軟軟的一團。那天下著雨,送他來的內監不當心,半個襁褓都溼透了,朧月凍得直哭。他們又欺負靳娘是新來的乳母,給她吃的肘子裡下了許多鹽,害得靳娘都沒有乳汁,餓著朧月。我恨極了,抱著朧月在均昭殿前動了宮規,把那起子奴才個個打斷了腿,從此再無人敢輕視她半分。我要叫這宮裡所有的人都知道,朧月帝姬並非沒有生母愛護,在我馮若昭處,她便是均昭殿的主人。”
我心下感動,要撫育廢妃之女,還要叫人不敢輕視,敬妃的確是煞費苦心。
睡夢中的靈犀或許是覺得熱,不耐煩地轉了轉身子。敬妃小心翼翼抱她入懷,她的手穩妥而嫻熟,像一個小小的船,把靈犀牢牢攏在懷中。大約是覺得睡得舒服,靈犀嘟一嘟嘴,又沉沉睡去了,敬妃把靈犀放入小床中,凝視她小小的臉,“那時候,朧月日夜哭個不休,非要人抱著才肯睡。除了靳娘和含珠,我一個不信,一個不靠,只和淑媛一同陪著朧月,亂流去抿一抿。”她一笑,“我這樣說並非炫耀,妹妹可別吃心。朧月到底也不是我親生的,若是親生的,或許要被我寵得不成樣子了。”
我握著她的手,感泣道:“姐姐把朧月教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