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幾乎將人三面包裹,身下背後的觸感綿軟中又有韌度,厚重木桌在身前扇形鋪開,不管是寫字還是讀書,都分外舒適。
段雨悠陷在座椅裡,深深嘆息著,若是自家有這樣的陳設,陽光還透牆而下,暖暖灑著,那該多舒服……
長長睫毛正要落下,身側伺候著的六車嗯咳一聲,她可是深知自家小姐,見小姐一臉嬌慵,準是又犯困了,這可是李天王分派給小姐你處置文書的地方,天王可就在外面的主廳裡呢!李天王還給小姐你佈置了課,怎麼能在這裡海棠春睡呢?
眼睫飛眨著,段雨悠凝起了心神,李肆封了她一個“肆草堂文書”,她還以為是李肆用來拉近兩人關係的緩兵之計。卻沒想到那傢伙是認真的,當場就塞了一大堆文書過來要她處理。安雅秀也如見了救星一般,把手頭上的事情全塞了過來,接著如蒙大赦一般地逃出了肆草堂。
看看李肆交下的任務,段雨悠闇自呻吟一聲,這般課,可是要了她這懶人的小命了……
大大小小一堆卷軸,最初她還以為是畫卷,展開最大的一幅,卻是一張奇奇怪怪的表格,看這表格必須從左到右不說,縱橫線條如此密集,還標註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差點讓她當場就暈了過去。
李肆給她作過簡單解說,她看了老半天才勉強消化,這表格由左到右是一條什麼“時間軸”,是年初,終點是年末,細緻到了每一旬。
表格左側下方是一樁樁待辦事務,每樁事務都畫著兩條線,藍的一條縱貫全年,該是事前的計劃,紅的一條就到當前這一旬日。藍條上不同時間段標註著不同人名,那是事務具體經辦人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做的報告。紅條上對應的點則是實際報告的狀況,旁邊還有李肆的批註。每個點都有編號,可以據此去查經辦人所提交的文報。
這些待辦事務看得段雨悠心跳不已,鄉試,會試,書院,報紙,國子監……直到她看到蒙學、縣學、府學和翰林院、弘文館等機構的條目,這才驚覺,這一幅書卷,竟然是英華所有待辦文事的事務表,上面甚至還有中書廳文教署的籌建事宜。
一張表就如綱目一般,將所有人所有事串在了一起,段雨悠下意識地就聯想到了那什麼“錢上的天道”,這根本就是拿操持帳房的手來統管國事嘛。
接著她驚出一身冷汗。這可是絕密國政,李肆就放心讓她一個小女子來操持?
“這些條目可不是秘密,條目之下的諸項事宜才是秘密,而你只負責整理這一樁條目下的文書檔案。”
李肆指著表格最下方,像是新添上去的條目說,段雨悠一看,“催雨行動”。
“天王何苦為了我一個小女子亂了國政……”
段雨悠咬牙切齒地說著,催雨!?
“你想什麼呢?”
李肆有趣地打量著她。
“風聲正起,雨點卻遲遲未落,我李肆從來不是坐等事情上門之人,老天不下雨,我就讓它下!當然,下多大,下多久,就是我說了算。”
段雨悠冰雪聰明,當時就想到了白衣山人的事。
“這總表之下,每一條目還有一張細表,列出要辦的事,哪些人辦事,什麼時間要辦到什麼事。你具體要辦的,就是將我想到的諸項謀劃開列成表,再將經辦人的回報編纂成文件,好讓我可以隨時檢視這件事情的進展。”
李肆的交代很清楚,段雨悠所作的工作,就是借用這一套總細表格,將整件事情歸納為條理清晰的文件,並不是要實際掌管事務。
“這白衣山人……不過沽名釣譽之輩,天王處心積慮,怕是大題小作了吧。”
段雨悠語帶諷刺地說著,這傢伙心眼還真小,罵了他一通,他就當作國政大事一般地謀劃起來,不知道那白衣山人要遭怎樣的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