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殷老太太剛還半眯染了頹疲的眼睛霍然睜開又慢慢眯了下去,盯著頂樑上的螭虎浮雕彩繪,自顧自的咬出三個字:“宇--文--府?”
顧媽媽心下著實不忍,端了杌子捱到老太太身邊,壓低聲音勸道:“您也寬寬心,總這樣勞心勞肺的,哪個看見不心疼啊。您忘了?老神仙說過的,三爺就是那‘峰遮路掩,悍馬迴天’的身,您把身子養好了,總有能見到的那一天。”興許是老太太想起了那百事必準的胡老神仙,神色緩下來,顧媽媽看見也隨著鬆口氣,帶笑言道,“總算您身邊還有個知冷熱的,連口茶也知道自己先試嚐了再孝敬您。”
殷老太太知她說的是三娘,想到那丫頭的乖巧孝順,心裡也是一暖,面上就帶出了笑:“也虧得她在,我這把老骨頭才覺得日子沒那麼難捱。”
覺察出老太太心裡的結繞過去了,顧媽媽忝了臉打趣道:“呦,感情老太太沒得三姑娘之前,對著老奴是天天捱日子哪。聽起來,老奴罪過大發嘍……”
那拖曳得長長地尾音終於驅散了殷老太太臉上的陰霾,老太太揚起的嘴角多是熨帖,抬手輕輕打拍著顧媽媽放在床邊的手:“你呀!”
守在外間門口的紫嫣聽著屋內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有些訝異,隨後緊繃的心也慢慢鬆弛下來,不管怎麼樣,老太太總歸是高興起來了。
第十章 雅意
更新時間2012…3…3 12:25:43 字數:1333
殷三娘一行走到萱頤居院口,恰巧秋茗捧了脖枕回來。
笑佛送春的歡喜和矢車菊藍紫的色澤合了老太太心思,讓喜鳶服侍著一一試過,人老了,頸部也像是軟塌塌的,怎麼睡都有些不熨貼,這脖枕送的剛好。老太太也不理顧媽媽打趣的話,自顧自笑得每個褶子裡都是滿意。
殷三娘笑著陪殷老太太說了會子話,看到殷正則從耳房出來,借了淨手的由頭,帶著秋茗進了裡間修竹侍女折屏後頭。
“你是說老太太送去的紅裳?”殷三娘微蹙了眉頭。
秋茗拿過臉帕遞給姑娘,順帶從袖中掏出一核雕,稀罕的眼現光彩:“就是她,從辛夷苑出來不遠就看見她拿了這個,說是大少爺的,她知道姑娘喜歡精緻小玩意兒,特意從大少爺那討來孝敬姑娘,還說她畢竟服侍您一場,嘴上不說心裡也是時時惦念著。”說著,困惑的看著手中的物件,“姑娘,我怎麼摸不著她的心思啊?”紅賞自去了晴園,跟漱玉軒素無往來,乍然間諂媚起來,又不說求什麼,著實讓人心裡不安穩。
殷三娘拭罷手,由著秋茗把摘下的福豆軟玉鐲戴上,一手拈起核雕,湊著光處欣賞,只見捲雲飄飄,紫氣漫漫,九龍或屈側回首騰挪雲霧間,或昂首舒展在霧漫中,或穿飛騰挪,推雲撥霧,或兩現其身,或凌雲直上,或隱現一鱗半爪,皆嬉戲翻飛於雲天霧海中,皺脊結梗之間能清晰地辨出九龍特徵,正是名顯一時的龍子揉手雕,此時被睚眥騰挪間掩去尾巴的饕餮雲霧中低首側目,閃動的眼有著永遠不知饜足的貪婪。紅裳的確本事,去晴園一兩年的工夫,越發心沉了。把龍子揉手核雕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眼梢掃向替自己整理袖口的秋茗,促狹的笑道:“跟這位比,你活脫脫一個去了五識的姑子。”
秋茗不服的對著自家姑娘甩個哀怨的眼神,有這麼當主子的嗎?為您忙前忙後,不得好還罷了,怎麼還給排頭吃。
早膳食案上辛荷做的芙蓉鴿松始上桌,殷老太太就指了碟角上的點綴,對一旁準備佈菜的顧媽媽笑道:“這肯定是三丫頭的花樣,她呀,就愛鼓搗這些小玩意兒。”
顧媽媽年紀漸長精神體力比起殷府繁盛那會已是減了大半,一趟寺院走下來早已累了。可看到食案旁的的大少爺,再想到今兒宇文府那遭子事,心裡沉甸甸的,愈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