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紙條遞給她,說:“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這紙條上赫然寫著“丘濬”兩個字。這丘濬是歷事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四朝的理學名臣,說他意料之外是因為他年紀比劉吉還大,已經是七十一歲的老人了,先後出任翰林院編修、侍講學士、翰林院學士、國子監祭酒、文淵閣大學士等職,卻從未參與過具體的吏部、兵部等事務。可以說做了一輩子學問,卻從未參與過俗務。
至於情理之中嘛,他以“博極群書”著稱,著作如林,他所著的《大學衍義補》和《朱子學的》都是儒家學子必看的文章。可以這麼說,天下理學學子都是他的跟隨者。
這是搬走一尊菩薩,又搬來一座大佛。
江南織造一事就這樣匆匆了結,這樣的結果顯然並不是大家所期待的,作為監察此案的御史楊一清也被改派南京太常寺卿,即日又要赴任。臨走之前楊一清想把韶齡與沈大姑一起打包回順天府,可是韶齡怎會聽。
城外,楊一清的馬車正在等待主人啟程。可是他沒有等到韶齡,只見沈瓊蓮帶著幾個侍從,坐在接官亭外。
楊一清匆匆下車:“沈姑姑,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兒?娘娘呢?”
沈瓊蓮拱手道:“楊大人,娘娘讓奴在此等候大人確實有幾句話。”
楊一清見她如此慎重,跪下道:“臣楊一清接娘娘懿旨。”
沈瓊蓮清了清嗓子道:“娘娘說:楊大人此去請務必保重。楊大人雷厲風行、剛正不阿,可是織造積弊,盤根錯節,非一日之功。派大人往應天府,一則為保全大人,遠離京師;二則望大人繼續徹查江南貪腐,將那些蛀蟲繩之以法。”接著扶起楊一清,道:“楊大人,聖上一片苦心,望大人諒解。”
楊一清悄悄抹掉了眼裡的淚水,說:“請姑姑轉告娘娘,臣不會忘了當年聖上贈筆之情,更不會忘記臣當年的承諾。”
馬車駛過,誰也沒看到,接官亭後面的一棵樹旁,一輛馬車靜靜地停著,韶齡正目送這個師兄緩緩駛出她的眼簾。
來不及感嘆,這年十月,哈密又發生了變故。狡詐多變的阿黑麻率軍夜襲哈密,殺害了阿木郎,俘走陝巴,掠取了忠順王金印。阿黑麻反覆無常,讓大明王朝嚴重不滿,自然要討伐,可是由誰掛帥成了一個難題。李東陽本來向朱佑樘自薦請求領兵卻被內閣制止,拒絕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新上任的內閣首輔丘濬。
丘首輔拒絕了李東陽,卻力薦兵部尚書馬文升親自掛帥討伐阿黑麻。這種兵部尚書親自掛帥的情況在大明朝只在土木堡之變後的北京保衛戰中出現過,那時的兵部尚書是于謙。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並非危在旦夕,丘濬此舉不禁讓人浮想聯翩,要麼是首輔大人只知治學,要麼是與馬文升有私怨。
沒錯,他們猜測的不錯。只是與丘首輔有私怨的並非馬文升,而是吏部尚書王恕。
這兩個老頭的恩恩怨怨,還要從他們的年紀說起,王恕比丘閣老還要年長几歲,之前王恕為六卿之首,位在丘濬上。現在丘濬入閣,王恕以吏部尚書身份也不謙讓,丘濬因此不悅。至於馬文升,他一向與王恕交好,此次哈密掛帥之爭自然成了丘濬對王恕的恩怨的導火索。
朱佑樘看著這兩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在朝堂上吵架,不禁笑出聲來。
朱佑樘也無奈對李東陽道:“兩位重臣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年近古稀,你來我往卻如孩童。”
“馬文升和王恕是人望所歸,不但以人品服眾,而且對政事的議論極多,每一疏出,天下傳誦,這才讓丘閣老不滿。”李東陽分析說。
“是啊,王大人眼看就要致仕,馬文升聲望就更高了。”朱佑樘說。
“所以臣不明白陛下用丘閣老的意思,何必請一尊大佛來攪和這朝堂呢?”李東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