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一群男人的聲音。汝恩探出頭去,那群黑衣男人個個手裡拿著尺多長的砍刀圍在狗屎男家外轉,勢要取了他的性命才離開。汝恩趕緊把狗屎男的腳往屋裡一拉,整個人都進來了,再小心翼翼的叩上門。她不是要救他,人躺在這兒,只是怕那群黑衣人誤以為她和他交情很深,或是有什麼脫不了的干係而殺她滅口。
她將他拖到一張小狗睡覺的地毯上,把小狗玩耍的鴨公仔枕在他頭下。這樣待他,已算客氣了,他是遠不如狗的。他流出的血不得不讓汝恩皺緊眉頭,滿屋都是血跡,連剛墊上的地毯又讓他給弄髒了。汝恩是整潔的人,最討厭髒亂。要命的是那傷口還不斷湧血。汝恩不得已拿了紗布來替他纏住傷口,止住血,又找了張舊棉被披在他身上。
汝恩帶傷帶病的清潔掉屋裡的血跡,想緩緩氣,拖把一扔,坐在沙發上休息,真的太疲憊了,就這樣仰在沙發上呼呼睡去。
一個新的轉機就從這裡開始。
第十九節 以德報怨
汝恩的頭燒的昏昏沉沉的,又不知怎地半夜裡爬到床上。第二日起身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整個晚上雖是睡著,但眼淚一直淌著,淚垢幹到一塊,粘得眼睛睜都睜不開。頭也痛得快要炸開,她搓搓眼,找了退燒藥和頭痛散吃下方才覺得好些。待清醒之後,又想起痛失小狗,心情凝重要來,兩道愁眉鎖得十分的緊。
玄關處躺著的男屍著實讓汝恩嚇一大跳。淺色碎花舊棉被拉上來一直遮過頭頂,只露出一雙著亞黃色牛皮鞋的腳。汝恩這才意識到他是狗屎男。這樣算起來,她是救了他一條狗命。他害死她的狗,她以德報怨,救了他,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她甚是覺得自己太善良了。只可惜他命太薄,沒熬多久就兩腿一伸,去了。他死了,汝恩竟有些失望。
死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活著都鬥不過人,死了還能有什麼?汝恩見過的屍體不是少數,小時候母親在殯儀館替死人化妝的時候,汝恩就站在旁邊看。她看他們是睡著了,解脫了,沒有煩惱了。活著沒有永恆,只有死亡才能永垂不朽。如今自家屋裡死了一個人,汝恩打從心底還是怕的,兩隻帶傷的小手一直抖啊抖,顫微微的去揭開死者頭頂的棉被。
這樣的經歷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那年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蓋著一張白色的布毯子,只露出穿著黑色雨鞋的腳。母親在一棟大樓做清潔時突然猝死,法醫判斷是營養匱乏,疲勞過度引起心力衰竭而死的。她死的時候什麼也沒留下,只有一隻黑匣子,裝著汝恩身世的黑匣子。沒想到事過一年,汝恩又要去做同樣的事,她到車禍現場去辨認屍體,那是她剛相認的生父,以及生父的原配夫人。那場車禍發生在郊外,父親死時只有幾件破衣裳和半張草蓆遮身體,他躺在山地上,渾身是血,腦漿溢位,讓人見了哪會覺得他是富可傾城的商人。他身上的破衣裳和爛草蓆比起母親的那張白布毯可遜色了許多,充裕的金錢也沒讓他在死的時候光輝什麼。身外物大致都這樣,生帶不來,死帶不走。
舊棉被下面是一張精緻的臉,毫無生氣,沒有血色,嘴唇也是泛白的,可凹凸有致的線條依然看得出那是一張立體的臉、漂亮的臉。狗屎男死的時候,汝恩才發現他是這樣的好看。一時出了神,竟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刮他尖挺的鼻樑。
男屍的眼睛突然張開,直盯住汝恩,嚇得她退翻半個跟斗。他還是活的!他吐氣如絲,生命跡象微弱,往日的自大自負全不復存在,只隱約地從眼底透出幽幽的傷痛。只是一夜的時間,他兩腮之間竟蹦出黑色鬍鬚頭,更顯人滄桑。汝恩這樣看他又覺得他可憐極了,跟那個殘害她小狗的人,不是同一個。
他微顫顫的張嘴說著:“渴,餓,想喝粥。”
想喝粥!哼!汝恩剛升起的憐憫之心忽然又沒有了。他不死,汝恩也有些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