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被幾人攙扶起來,氣色比上次差了許多,咧嘴道,“哎呀,啥無恙呀!老臣跟您說,殿下呀,您差點就見不到老臣了!”
“怎麼了?”朱允熥走下馬車,拉著老侯爺的手笑道,“可是病了?”
“上個月摔了一下,差點沒摔死老臣,您看!”老頭一指自己的牙,“牙都摔沒一個,昏了兩天哩!”
“當時,兒孫們都以為老臣要完了,壽衣都準備了。”
“你這是福大命大!”朱允熥笑道。
“老臣尋思著,一輩子沒死在韃子的刀劍之下,反而摔死了,多窩囊!”老頭笑道,“所以,老臣硬著憋著股氣,又活了!”
朱允熥也笑道,“你這是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啥福呀!現在酒也喝不了,肉也吃不了,玩小娘們也沒勁兒,腿都掰不開”
“爹,爹!”扶著老頭,張家大兒子臉上臊得通紅,“殿下面前,您多少有些分寸!”
老頭也知道失言了,可是臉不紅不白,咧嘴笑道,“人老了,就碎嘴。殿下家裡請,老臣早就讓人安排妥當,您千萬要住在老臣家裡,不然就是不給老臣臉面!”
隨後,朱允熥簡言意賅的和滁州知府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住進城中,張家的大宅裡。
但進去之後,和上次截然不同。
上一次張家可謂肉山酒海,弄得人面紅耳赤。朱允熥手下那些人,一邊玩的不亦樂乎,一邊心裡腹誹老侯爺是老不羞。
可這次,張家上下透著一股良善人家的質樸之味。
護軍先是把張家裡外查個乾淨,而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朱允熥單獨住在張家最好的跨院之中,院子裡單獨有個小廚房、裡頭張龍的老邁的髮妻,帶著幾個孫女,親自在廚上忙碌著。
方廳中茶桌上,朱允熥坐在上首,張龍在下首,家中兒子們遠遠的垂手肅立。
“老侯爺,你這是?”朱允熥笑笑,“今日,招待孤怎麼和上次不一樣?”說著,鼻子動動,聞到了外邊熱湯麵的味道,笑道,“家常美味,可比你上次的宴席,強了不少!”
“呵呵!”老頭笑笑,“老臣這不是覺得,要是弄得太張揚了,反而外道了嗎?”
“哦,這回拿孤不當外人了,上回怎麼那樣?”朱允熥喝口茶笑道,“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就會吃喝玩樂似的!”
老頭也是人精,朱允熥話中的話,就當沒聽到。
“你是跟著皇爺爺起兵的老臣,孤面前不用那麼做作!”朱允熥又道,“更不用做給誰看,你在家容養的人,誰能把你怎麼著?”
“老臣倒不是為自己!”
他這副做派,驕奢淫逸的作風,其實大部分都是做給別人的看的。至於是給誰看,彼此心知肚明。
“ 老臣的婆娘,多少年都沒親自下廚了。今日老臣讓他下廚,一來是給殿下接風,二來是聊表謝意!”
說著,他揮手讓兒孫們走遠,低聲道,“上次殿下著急忙活的趕回去,救了許多老兄弟”
朱允熥不讓他說完,拍拍他的手,寬慰道,“過去的事,不提了!”
上一次,老頭特意擺出那隻知享樂的樣子,是因為心中有些防備,生怕被人忌憚。這一次,卻是真情實意。
“那些老兄弟,也都是糊塗蛋,不知深淺!”老頭拄著柺杖,“殿下英明神武,包容我們這些老朽之人,實乃臣等的福分!”
朱允熥有心逗逗他,開口道,“哦,你這話,可就有點過了,什麼叫孤包容?難道別人就不包容了?要不,回頭孤把這話,說給”
“您!”老頭大急,“您不是那樣的人!”
“哈哈!”朱允熥朗聲大笑,再拍拍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