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來了,偽裝成普通軍中郎中的樣子。
見到重傷的朱高煦那一刻,他古井不波的臉上,多少有了些動容。
軍帳中,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哎!”一聲嘆息,細弱可聞。他反覆看看朱高煦的傷口,陷入沉思。
“咋樣?”朱棣追問道。
姚廣孝笑笑,緩慢開口,“王爺,小人能給殿下治,也有機會治好?”
“那你他孃的等啥呢?”朱棣吼道。
“但是!”姚廣孝微微低頭,沒有看朱棣的眼睛,“但凡事都有萬一,若是小人治不好。千歲,您不能給小人一條活路!”
朱棣的眸子,猛的一縮。
“你且治,你知道本王的為人!”朱棣低聲道。
“哎!”又是一聲嘆息,姚廣孝挽起袖子,“來兩個人幫忙!”說著,低聲在抓朱高煦的耳邊說道,“二爺,您要忍忍,疼!”
“唔!”朱高煦氣若游絲的回了一聲,“現在不咋疼,反而火燎燎的!”
姚廣孝沒有說話,從隨身帶著的醫箱中,拿出一把鉗子,然後泡在滾水裡,又把雙手放在烈酒之中,反覆的揉搓。
很久之後,擦乾手,用力在朱高煦傷口周圍一壓。
“嗯!”朱高煦的身體瞬間僵首。
就這一刻,姚廣孝拿著剪子,咔嚓一聲剪斷了箭枝。
“啊!”朱高煦痛苦的慘叫起來。
一瞬間,朱高熾撲過去,大手死死的按住掙扎的弟弟,大喊,“來人幫忙,別讓老二動!”
說著,胖乎乎的臉上掛著淚,“老二,以後哥什麼事都答應你,什麼好東西都給你,你挺住行嗎?”
“二哥!”朱高燧也落淚,按著朱高煦另一邊胳膊,“我以後再也不和你耍心眼了,啥都聽你的!”
“大哥!三弟!”
朱高煦的聲音微弱,使得他們兄弟二人不得不低下頭,耳朵貼著他的嘴唇。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朱高煦回應。
正納悶心慌的時候,只見朱高煦艱難的把手抬起來。
對著朱高熾胖胖的下巴,懟了懟,讓對方的肥頭顫三顫。
“哥!”朱高煦喊了一聲,“弟!”
然後,笑著閉上眼,不再出聲。
忽然間,晉王朱棡惡狠狠的瞪了朱棣一眼,別過頭去。
“小心點,把二爺的甲扒下來!”姚廣孝鎮靜的開口,帶著幾個打下手的郎中,順著朱高煦盔甲的縫隙,開始絞那些鐵線。
喀嚓!喀嚓!
每一下,彷佛都絞在人的身上。
盔甲變成碎片緩緩落下,露出朱高煦貼身的衣物。姚廣孝又順著衣服的紋理,在傷口周圍剪出一個豁口。
傷口的周圍,滿是觸目驚心的淤青,半截箭頭狠狠的插在朱高煦的肉裡。
姚廣孝拿著一個泡過的簽字,輕輕的夾住半截箭頭。
“你們哥倆按住,千萬不能鬆手!”
聞言,朱高熾和朱高燧同時鄭重的點頭。
“我要拔箭了!”姚廣孝又道,目光看著周圍的人,“等下箭頭拔出來,一開始冒出來的血是黑色的,兩三個呼吸之間又變成紅色!”說著,他頓了頓,“我需要一個人,在血變成紅色的時候,把金瘡藥按上去,給他止血!”
一旁,早就準備了撒著厚厚藥粉的繃帶。
周圍默然無聲,血是黑的是因為是淤血,變成紅的時候要馬上按住,不然朱高煦就失血過多。這個道理,這些打了一輩子仗的都人都懂。
可是現在,這些一輩子都在殺人的人,卻誰都沒勇氣去堵住朱高煦的傷口。他們不敢,怕有半點閃失,抱憾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