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不由在想:“那少年退進門來,分明身形已亂,只不知傷了沒有,不知他為何打滅火焰——看來定是傷得不清,怕緹騎看見,要來個敵明我暗。”
外面緹騎中人卻一時也不敢進來。——以那駱寒劍術,若於黑暗中傷人,誰都只怕是一命難逃。店中人也想到這兒了,這才明白:那少年一定負了傷,否則,如何不敢讓緹騎隨意進來?
門外袁寒亭半晌方傳出一聲啞笑,還伴著一陣輕咳,只聽他喃喃道:“駱兄,你還活著嗎?”語意溫和,竟似探詢多年故友一般。
然後他幹聲道:“點燈!”看來他也傷得不輕。只是那少年,只怕傷得比他更重。
門外火摺子一閃,已有數根火把亮起來。袁寒亭站在火把下,臉色蒼白,卻面帶微笑,他吩咐道:“阿福,你先進去。”
敵暗我明,他也怕暗中中那少年算計,所以叫阿福先進去照亮屋子,或者先引那少年出手。
阿福應了一聲,大踏步舉著火把就進來了。
店中人有意要攔,但見過他殺馬生火的絕技,也就止住了。那阿福一進屋,屋中便一亮。眾人眼睛一時還不適應,眨了一下,才見那少年依舊坐在他原來位子上。桌上放了一隻小狗、一籠小雞,安安穩穩地都不叫喚。那少年右肩卻一片烏黑血色,桌上還有把刀,想來是剛從肩上拔下來。那少年正側著頸,吮他右肩上的鮮血。那血是黑色的,想來有毒,只見他雙眉微皺,吮一口,輕輕吐一口,再吮一口,再輕輕吐一口。臉上一片冷靜兀傲,似乎並不以傷勢為意,也不以生死為意。臉上那一種蔑視的神情,讓三娘看了心裡都隱隱一痛。
店中人都齊齊望著他的身影,眼光膠住了,一動也不動。三娘心頭一酸,側過頭去——她已明白那少年為何進店就打熄燈火,他並不是怕緹騎跟蹤進來,他只是受了傷,他是個又孤獨又驕傲的少年,便是受了傷,療傷吮血也不想讓人看見的。
那小姑娘英子不知為什麼膽子大了,見了血也不暈了,勇敢地湊上前,遞上一塊洗得極乾淨的舊絹帕。帕子絲質很好,這該是她身上惟一值錢的一件東西了。那少年難得地對她笑笑,那笑容如一縷陽光,可惜太短。但雖然短,卻似也一下照亮了很多人的心靈。他這次倒未拒絕那小姑娘,接了來用嘴噙住一角,用腋窩夾住,再用左手將右肩包紮了起來。
然後,他提起那籠小雞和那隻小狗,一齊遞到那小姑娘懷裡,說:“替我先養著。”
小姑娘臉上登時一片緋紅,似乎眼前生死都淡忘了。
眾人心中一嘆:為了這些小雞小狗,幾乎命都拼了,值得嗎?耿蒼懷眼中卻現出一片敬佩之色。
袁寒亭卻已跟著他僕人走進店來,看著少年身旁桌上那枚柳葉鏢,他笑意更歡了,道:“駱兄認為,這籠小雞與這隻小狗果真還能活到明天?”
駱寒不答話,一雙眼卻是堅定的。他伸出左手按住桌上那個包袱,那包袱裡有他的劍,然後直視著袁寒亭,不發一言。
不知怎麼,眾人一見他的手在那包袱上,心裡似乎就替他安然了一半。
袁寒亭咳了一聲,輕笑道:“兄弟還有一招‘金風玉露一相逢’,尚未請駱兄賞鑑。”
眾人便齊齊望著他的左手,只見他左手正斜插在肋下不知何時掛上的鏢囊裡,分明認定那少年使劍的右肩已傷,不足為慮。只見他左手一揮,一蓬飛砂已襲向少年桌前。三娘伸手一拉,忙把那小姑娘遠遠帶開。那少年卻一矮身,從桌子下穿了個圈才重出來。袁寒亭右臂一指,兩支袖箭已奪目射來,那少年一提桌子,箭“奪”地一聲釘在了桌上。袁寒亭又是三支柳葉鏢從上中下三路飛來。駱寒連避帶讓讓了過去。只見袁寒亭弄寶般地把諸般有名的、沒名的暗器一番番射了來,逼得那少年往往險於千鈞一髮。但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