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爹應該從裡面走出來,然後對我說:煙兒回來了呀……”沈煙說著,手指著的地方卻是一片黑暗。
烏漆漆的地方,有的只是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發抖的手被人握住,人也被用力地摁進懷裡。而他,就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任憑別人拉扯著自己。
哭出來!
關銘現在只想對懷裡的人說這三個字。可是,他說不出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自己。
為什麼我說不出話?
為什麼你哭不出聲?
當他跟在沈煙的身後走進這片廢墟時,他便密切關注著這人的反應。這人只是定定地站在了村口,沒有瘋狂地奔跑,沒有崩潰地大叫,只是往前走去。他一邊走著,一邊看著,好像那裡有什麼東西似的。在關銘看來,這裡除了廢墟還是廢墟。
什麼都沒有了。
沈煙知道。關銘也知道。
可是,沈煙依然在走。然後,關銘發現他走得越來越快,動作越來越焦躁,步伐越來越亂。最後的最後,卻還是安靜了下來。
沈煙站在那裡。臉上沒有了表情。
關銘卻知道,這人是真正地傷了心了。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沈煙這樣的眼神——好像全世界都死了一樣。
“關銘……我沒事。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罷了……”沈煙自他的懷裡抬起頭來,一雙眸子依舊亮亮地看著他。只是,那眸光似乎只是月光在他眼中的反射,冰冷,沒有人的感覺。這不是平時的沈煙。
他的煙兒,眼裡從來都是閃著溫暖的光芒的。
“……人吶……終究是有一死的……只是……”他垂下頭。
“我沒有想到……”聲音低啞,好似那孱弱幼獸的嗚咽,“會……這麼快……”
背上的包裹裡還放著自己的思念,而思念的物件,卻是沒有了。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沈煙握緊了雙手成拳,心中酸楚悲傷卻又哭不出來。真正的悲傷,彷彿像是心被撕裂的痛卻比之更深上了萬倍,無奈嘴卻被人封死發不出一丁點疼痛的呻吟。那種煩悶抑鬱焦躁悲傷的感覺,就像是一頭困獸,在心裡打著轉橫衝直撞,直撞得心壁發緊,收得人喘不過氣來。
“哭……曲來……!”有些奇怪的聲音從上方冒出來。沈煙抬頭,看著那從來不會發出聲音的嘴在動,然後他的耳旁清晰而艱難地聽到了三個字:
“哭……處……來!”說得人是那樣的吃力,而臉上的表情叫做努力。
關銘忽然明白了心疼了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心疼一個人,就是在他痛苦的時候自己比他更痛苦。
心疼一個人,就是在他難過的時候自己比他更難過。
心疼一個人,就是在他絕望的時候給予他新的希望。
他要告訴他,他要親口跟他說——哭出來。
在關銘的記憶之中,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著這麼一個孩子。他心中悲傷得想要流淚。可是他沒有辦法。因為禮教,因為束縛,因為規矩,因為驚恐,因為害怕,因為……太多太多的理由,太多太多的限制,最後,這個孩子沒辦法哭了。他甚至連一點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他的聲腺像是沒有了一樣。他啞了。
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是我。
關銘不希望沈煙成為第二個自己。他要他以後還能說話,以後還能叫著他的名字,以後還能笑著活下去。
終於,沈煙放肆了自己的淚水——此刻,沒有什麼比這三個字更能救贖他了。
抱著被自己點了睡穴暈獗過去的沈煙,關銘收斂了臉上隱隱深切的痛楚。
一個手勢,數十道人影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