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周七如同往常一樣走進軍營,他本是孤兒,被周德興撫養長大,從此鞍前馬後,毫無怨言。
“見過義父大人!”
“我兒無須多禮。”
周德興臉上閃過一絲掙扎,幾個義子之中,周七對他忠心耿耿,足以信任。
而所有人都知道周七與他關係如同親生父子,自己對他又如此信任,即便揹著自己通倭走私,也足以令人信服。
陳瑛啊陳瑛,你好歹毒的心!
“父親,有關岳麟之事,孩兒做得頗為不利,還請義父責罰!”
周七起身再拜,“孩兒以為,嶽麟並非尋常繡花草包,不如趁著兩次倭寇襲擊之事,為其請功,將這尊大神請走,莫要讓他留在威海衛!”
周德興連連點頭表示同意,隨後和藹道:“周七,為父這些年,對你如何?”
周七毫不猶豫道:“恩若父子!孩兒早就將義父當做親生父親!”
周德興感到一陣悲愴,顫聲道:“那若是……我讓你去赴死,以此來保全身家性命呢……”
周七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卻很快被堅決取代。
“孩兒願為義父赴死,萬死不辭!只要能保全義父,孩兒一死又何妨?”
周七跪地再拜,“可惜不能在義父帳下盡孝,還望義父照顧我留下的孤兒寡母!”
周德興淚流滿面,他此時有些後悔,如若沒有貪婪之心,沒有貪戀權勢,是否今日周七就不用代他去死?
“你……你放心!他們是我的親人!”
“孩兒相信義父,只是有句話,憋在心裡許久,想要臨死之前,跟義父一吐為快!”
“我兒但說無妨!”
“義父趁早與李善長、胡惟庸之輩劃清界限為妙!”
說罷,周七已經起身,抱拳行禮道:“孩兒再去看看妻兒,天明之時,便會來找義父!”
周德興心一狠,直言道:“我讓你待到天明,不過你要儘快前往金陵!”
虎毒不食子,周德興已經將喪子之痛歸功於兩人。
“嶽麟,若不是你緊咬不放,我又豈會讓義子填命?”
“陳瑛,若非你出此毒計,我兒又豈會去金陵送死?”
“你們二人,都是我周德興的仇人!”
周德興喝了個伶仃大醉,唯有如此,他才能暫且忘記喪子之痛。
——
隔日,周七一身黑衣,被曾經的同袍們以通倭欽犯的罪名,直接押解金陵而去。
軍馬疾馳,遠非尋常馬車能比,愣是比沐英的親兵早一日來到應天府。
胡惟庸當即會意,在朝堂上彈劾周德興教子無方,導致義子周七通倭走私,與國爭利!
“周德興為國盡忠,忠心耿耿!可他這義子卻辜負了皇恩,還請皇上懲治周德興和其義子,否則不足以平民憤!”
“此次查探通倭之案,欽差嶽麟立下大功,微臣以為應該不吝封賞!”
“周德興教子無方,已經不適合在威海備倭,臣請撤其職務,交由陸仲亨暫代!”
胡惟庸義正言辭,彈劾起周德興可謂是毫不手軟。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胡相將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周七頭上,反倒是周德興成了被義子牽連,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加之其誇讚嶽麟,更為欽差請功,一副賢相模樣,令淮西和浙東兩派的人都說不出什麼。
劉伯溫更是輕哼一聲,讓周德興閒賦在家,看起來是剝奪其權力。
實則是令其脫身威海衛這等是非之地,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至於那周七,則揹負了所有罪名,即便嶽麟再追查下去,也查不到周德興跟陸仲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