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那好天帝領導駕馭有方,三界太平,天地朗朗清爽。”九華小孩兒,腦筋轉動極快,問道;“你們說那時輪值的天帝是好的,刻下住在凌霄寶殿中的那一位,莫不成卻是壞蛋?”李逢春眉頭微蹙,低聲呵斥道:“小娃娃不諳人事,可不要張嘴胡言亂語。然者——”他尚猶豫,那孟三公已然介面道:“我們卻不是那太上老君、李長庚諸流,他們法力高深莫測,卻不及咱們有骨氣,行為做事,瞻前顧後,為人圓滑異常。勿論是伺候哪一位聖尊君王,總能如魚得水、遊刃有餘。現下的這位天穹之主,哼哼,恕我直言,乃是十足好色之徒,昔年便是因為他,欲凌辱月宮嫦娥,結果激盪天地大亂,三千神祗披甲頂盔、盤陣布營,高舉正義大旗殺入南天門,要是若非好天帝下凡,政權暫且被他攝奪之,焉能鬧下如此局面?”李逢春勸道:“老孟,人家太上老君和太白金星皆從大局穩定出發,哪裡如你所言,專司阿諛奉承咧?”孟三公道:“你姓李,那兩人也姓李,俱是你的本家親戚吧?處處維護他二人。”李逢春羞臊得滿臉通紅,呸道:“我算他們哪一門子的本宗窮親戚?百年前我去兜率宮拜訪老君,偏生得他看門的兩個童子乃四隻富貴眼,咄咄譏諷什麼你不過就是野狐得道,那個‘李’字為姓,已然在臉上貼了天大的金面,為何還貪心不足,要來求祖師提攜云云,橫攔著不肯進去通稟傳報。你們說可氣不可氣?”
眾人聽罷,不覺相顧莞爾。暗道凡間之人,除了少許清高秀麗的,大多渾濁不堪,都是一顆勢利心,兩隻錢財目,未曾料知天上的神仙,並帶下屬奴僕,也是這般德性。穆雙飛見鍾月敏、紫姬等人嬉笑之中,皆有詫異之意,自己渾不以為然。他自幼挾半妖之體態,便歷遊走諸山群川,目中見識,除了凡人妖魔,也見得數十百來個地仙散人,或為虛名假譽,或為蠅頭小利而相顧攻訐,撕破臉皮破口罵街者,非少非寥,更甚還有反目成仇,前一刻尚且彼此謙恭殷勤,稱兄道弟何等親密的,後一刻就即大打出手,或似兩隻紅了眼的野公雞,恨不得須臾將對方置於死地。那些神祗,修煉得純陽內丹,真氣綿綿,三味恆明,卻永遠煉不化庸俗肉心。又記得多日之前,古狐也在廬山之巔描過另外一幅水墨筆調:堂皇寶殿之中,矗立一座莊嚴佛像,佛像相貌何等端正,三分慈悲,三分嚴格,餘下四分卻神情晦明難解,正因為偌此,吸引得八方善男信女前來添香許願。佛像前的功德箱,金銀銅板,填塞滿滿。佛像後面,蹲著幾個人,喜形於色,笑容曖昧,正在數錢。一個是廟祝,一個主持,一個赫然就是那佛祖的法身真體。他又想起佛傳故事,西方天竺釋迦牟尼,慈悲為懷,一生所懷之宏願,便是教芸芸眾生脫離苦海,從此自幼極樂,然傳至中土以後,無“相”竟變成了有“相”,再被許多虛假佛徒篡改佛義,如來諸佛,諸般菩薩羅漢,竟變成了偽善實邪之屬的誆騙斂財工具。如佛堂之中,有人進香拜佛,燒不燒香,進多進少,本無羈絆,一切僅觀虔誠領悟為是,可是廟裡的和尚、廟外的香販,往往鼓彈蓮舌,或言誘,或語脅,非要高價促銷幾炷香火,唬嚇得愚男昧女心驚肉跳,伸手探囊,摸錢供奉,莫敢不從。這等現實笑話,卻是將佛祖擺作黑道梟雄的位置,廟下諸職,自然變成了欺行霸市、貪婪無足的跑腿嘍囉。更有那和尚,出門入廟,高車華轎,小僧沙彌前呼後擁,傘蓋森森,號旗獵獵,真是比那做官文臣、帶兵的武將還要威風許多。各地兼併廟宇,廣開分號,上討皇帝誥封,下索官府特權,本是出家苦修人,身旁日夜卻有無數佳麗美女簇擁,個個活色生香,千嬌百媚,悉數無所推拒、盡攬懷抱,以娛濃濃淫興。醜態種種,實是不堪入目。部分信眾愚昧不化,自陷泥淖倒也罷了,或正是她們的命數使然,活該要被人玩弄鼓掌,救也救不能,可怕天下尚有千萬計數的好事之徒,眼目清明,不去上當,竊懷幸災樂禍之意或求分一小杯羹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