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腦袋,你連神經反射都來不及。只要射得準,槍就能殺人。”
“而槍要射得準,身子必須得穩。開槍的勁道,是從地上來的。從地到腰,從腰到臂,再從臂到腕,最後到槍口上。人站得穩,開槍就穩。”
“沒有道的人,是站不穩的。”
陸鈍銀似懂非懂地將目光投向師父。
“傻小子,說了你也不懂。看好,這是鎮北一槍的手藝!”
驟然一聲斷喝。電光火石之間,槍聲已傳遍山谷;枯葉驚墜,四維一片簌簌。拔槍到射擊,動作簡潔之極,宛如葉落弧線般行雲流水,渾然天成;卻又令人眼花繚亂,極簡中打磨過細節無數。
這一槍腕子平,身子穩,是十幾年殺人場上血洗出來的硬功夫。
槍聲散去時,斷喝還在山間迴響。陸鈍銀雙眼死死鎖在靶子上——一聲槍響之下,靶心居然連列著兩個彈孔。兩槍而只有一聲槍響,非化境二字不足書之。
何棄木走至猶自驚愕的少年身前,指套下老繭遍佈的手按上陸鈍銀肩膀。
“師父的道,就是信諾重義,一字千金。如果具體講,就是——”
“不殺無辜,不殺孩子。”
陸鈍銀沒有答話,只是輕輕重複了一聲:
“道。”
何棄木看向遠方靶子,兩眼彈孔深黑如陰雲,沉沉鬱在他心口。
若是五年前,何棄木能讓兩顆子彈落進同一彈孔,不差毫釐。
可那是五年前。何棄木知道,現在自己再也射不出那樣的子彈。
五年前那一趟之後,他的腳一直不穩到今天。
3
血,血色猩紅,滿浸著白衣滴瀝不止。
何棄木站在血泊之中,身旁屍體交疊成一副末日圖樣。他從血窪裡看到自己變色的臉,和仍在滴血的武裝服。
那是張陌生的面孔,很醜,像條惡鬼。
他們在幾天前還是基金會的研究員,是何棄木的同事,現在卻已是具具逐漸失溫的屍體。
何棄木握緊手中的槍,邁開了步伐。血泊中每一步都如行沼澤,他的腳步卻依然半分不抖。
門禁挾著刺耳的警報應聲而啟,站點主任辦公室的大門被一腳踢開,何棄木身形一閃,室內已多了條影子。
“老何,你——”特工的叫聲和子彈一起撲來。何棄木沒答話,前衝攬去,已把門邊特工挾成一面人盾。
料到進門這一輪齊射,何棄木早做了打算。子彈穿透防彈板,在肉體中炸裂成聲聲悶響。槍聲歇了。
何棄木猛把特工一推,屍身就濺著血倒向槍聲響處。安保還沒撥開自己的昔日戰友,血已從脖頸噴出一道弧線。
火光大作。何棄木如一道流火穿梭在眾特工之間,每一聲槍響都綻開一朵血花。槍口影子般閃了一圈,屋裡的特工全部倒下去。他們再沒有第二次裝彈的機會。
腦漿混著鮮血,在牆上塗了幅荒誕主義的畫作。紅白相間的液體從變了色的基金會標誌上流下來。
腥氣瀰漫裡,何棄木慢慢走到屋裡唯一還坐著的人跟前,一掌拍上辦公桌,血滴迸滿了螢幕。
“趙主任,對不住了。基金會和我已經恩斷義絕,今天哪,我來送份臨別禮。”
趙主任神色不變,依然凝視著電腦螢幕上的檔案。四下鬼一樣的寂靜,敲完最後一句記錄,他才扭頭看向何棄木。
“混沌分裂者。573也變天了啊。分裂者一向不留活口,還不開槍,老何你是來找我敘舊的?”
何棄木把槍放低,嘆了口氣。
“畢竟上下級一場,我和基金會的恩怨,也和你無干。寫點什麼吧,我留著你的遺言。於淵已經接管了站點網路,你左右發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