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極北塞外,能弄簫撫琴的,本就極少,而能將簫聲吹得如此意韻深遠的,除了宇文清,我再不作第二人之想。
浮名浮利,虛苦勞神……幾時歸去,作個閒人……
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簫聲中所傳遞的,分明是歸隱的信念哦,他不想浮名虛利,不想虛苦勞神,只要伴雲從月,詩酒相和!
撫了撫燒紅的面頰,我扭頭抓了件裘衣披了,不顧夕姑姑驚訝的叫喚,彎腰鑽出帳門,沖了出去。
宇文清遠來是客,他的帳篷在東面隔了好幾處氈包的稍高地段。我沿瞭如銀的月色,踏著敷了層輕霜的青糙,在那如割的冰冷寒風中,向前衝去,卻突然頓住。
清朗月光,正寥落投於前方徐徐行來的那出塵男子,如雪白衣被冷風捲起,翩然翻飛處,如有瑩光輝耀,讓他整個人都鍍了層淡銀的晶芒。
抬眼處,他也看到了我,眸光頓時柔潤,迅速趕了幾步,已緊走到我跟前,牽住我的手,邊向他的帳篷跑去,邊說道:&ldo;聽了你的琴聲,我就猜著你可能會過來,急急想先去看你,不想還是晚了一步。若這月子裡著了涼,可如何是好?&rdo;
我聽他說得溫存,不由心旌動盪,輕笑道:&ldo;有甚麼如何是好?橫豎你的醫術好得很,還怕你不給我治麼?&rdo;
宇文清用手指輕輕彈了彈我的鼻尖,笑道:&ldo;你啊!還是幾年前的脾氣。&rdo;
我沉默片刻,眼看已到了他的帳篷,遂鑽了進去,方才說道:&ldo;可惜,我們終究還是回不到幾年前了,是不是?&rdo;
282涅磐篇:第三十四章 幾時歸去伴卿醉(三)
宇文清側了臉不看我,只在唇邊抿出絲笑紋,走到暖爐邊加了炭,扶了我在暖爐旁的獸皮軟榻上坐了,問道:&ldo;還冷麼?&rdo;
我搖了搖頭,回頭他看面容時,依然很是蒼白,眉宇間隱有憔悴病容,遂問道:&ldo;你什麼病呢?怎生拖了這許久也好不了?&rdo;
宇文清低了頭,緩緩弄著炭火,半晌才道:&ldo;也不過著了涼,因為身體素來不是太好,又有些水土不服,才拖宕了這麼些時候。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rdo;
我點點頭,看著他額前鬆散垂下的一縷髮絲,被燭火投照著,映了一片安靜的陰影,靜靜拂動於美好秀逸的蒼白麵頰,試探道:&ldo;若是好得差不多,你也該回你的大越了吧?你的家國和夢想,都在那裡。&rdo;
&ldo;我的家國和夢想……&rdo;宇文清重複著我的話,原本如珠般閃著柔光的瞳仁漸漸失了神。他默默坐到我身畔,輕輕說道:&ldo;我呆在黑赫,是不是會給你帶來困擾,讓你不開心?&rdo;
他呆在黑赫,會困擾我,讓我不開心?他為什麼會這麼想?他以為,我還是固執地將他父兄所有的過錯算在他的身上,或者,以為我依然信任著安亦辰,認定他害了蕭採繹,追殺安亦辰麼?
&ldo;沒有,見到你還和以前一般待我,我很開心。&rdo;我半倚到他身畔,輕嘆道:&ldo;不過,你終究會回你的大越,而我,終究也不是原來那個年輕任性的皇甫棲情了。&rdo;
宇文清更久地沉默,然後盯住那不斷跳躍的燈火,低沉說道:&ldo;不管過多少年,歷多少事,棲情,總還是那個棲情,能將一根狗尾巴糙的戲言,用歲月磨成了最真實的存在。棲情,讓我多陪你一段時間好麼?若不能見你們母子好好地生活著,我總不能放心。&rdo;
多陪